童樂看著妻子。“丫頭。”他低聲叫她。走太累了,說太用力了,血從他的嘴裏衝了出來。
雲影把頭低得很低,頭發纏繞了他嘴角的血紅,被風吹襲了。“寶寶……”童樂在說,在呢喃,在囑咐,在最後一次凝視他的妻。
“寶寶怎麼了?”雲影問丈夫。
童樂沒有聽見,他的眼睛還在看著他的女人,可是,他聽不見了。
雲影緊緊抱住丈夫,吻在他的嘴唇上。“寶寶在這裏……”她看著丈夫靜止了時間的眼睛,握住他的手撫在自己的小腹上。“哥,我們又有寶寶了……是真的,沒有騙你,沒有逗你玩……”
“是個男孩。你害怕,我也要把他生下來,我要把他好好地養大,我要把他養得又高又帥。他像極了你,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輪廓,什麼都像你,隻像你。他會打球,會畫畫,會彈吉他,會彈鋼琴,會照相,你會的,他都會……他像極了你,小時候像,長大了像,任何時候,做什麼,說什麼都像你……”雲影小聲地告訴他。
童樂沒有聲音,沒有回答,連呼吸都消失了。
“你不要我,也沒關係……你要去找他,我也不害怕,我有寶寶就夠了……”雲影用嘴唇吻合了丈夫的眼睛,淚水打濕了他的臉頰,與他的血液融為一體。“跟你說,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雲影低微的聲音落在丈夫閉合的眼眸上,暮色逼近了。她握緊丈夫的手,深深地抱住他。
程家別墅。
一到家,溫詠立即拉住女兒回到房間。她緊緊抱住女兒,叫她不要害怕,不要慌張,隻管裝作不知情,一切交給媽媽處理。
程智雅抱住母親,全身都在輕輕地顫抖。她小聲地哭了起來,說:“那是童遇安的爸爸,那是童叔叔……”
溫詠喘著氣,鎮定地說道:“我知道,是誰都不重要了。你別哭,洗個澡,睡覺,明天照常上學……媽媽現在要處理事情,沒有時間陪你了,你乖……”
說罷,溫詠轉身走出房間,程智雅在身後叫她。
溫詠回頭,看到女兒恐懼的眼睛。
程智雅哭著對她說:“你不要有事,我不能沒有媽媽……”
溫詠回答:“不會的。”
司機阿全是在十分鍾以後來到的。
阿全是個忠厚老實的男人,給溫詠開了三年的車。他夫人患癌,正在接受化療,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照顧妻子。他有一個女兒,在英國留學,有一個兒子,今年初三。
再也沒有比阿全更適合的人選了。
溫詠給了他三張金卡,統共兩百萬,讓他一張用作妻子的治療費用,一張用作女兒的留學費用,一張用作兒子的生活費。
前提是,替她做一件事。
受人錢財替人消災這個道理,阿全自是明白。他需要錢。他比誰都需要錢。可是,他現在已經砸鍋賣鐵來養活他的家。溫總這三年待他不薄。他女兒出國,是她吩咐人幫忙照顧。他妻子生病,她一下給他的工資翻倍。如今這兩百萬,不僅能夠解救他的燃眉之急,還能提高他家裏人的生活質量。他已近五十,哪怕後半生都在裏頭過,隻要他老婆兒女安好,他願意。
阿全答應了。
溫詠與阿全談了半個小時。
阿全是在兩個小時以後到警局自首的。他是醉駕,他痛哭流涕,無縫可破地令警察相信了他就是逃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