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生的兒子就是狂犬病沒的,七歲,三天就沒了……要是女兒有事,我也不活了。你這個瘋子,她的腳還沒好,你就帶她去那種鬼地方……國內根本沒有治療狂犬病毒的藥,隻有預防……再生三個,十個,那都不是安兒……”雲影說不下去了,哭聲取代了話語。
童樂抱著她的頭摁護在胸膛前,帶著微弱的顫抖問道:“沒事,對嗎?”
雲影哭著點點頭。
童樂閉了閉眼,緩了一會兒,抱起她上樓。
女兒已經睡著了。夫妻倆躺在她左右,和她貼臉。她安穩地進睡,放下了一天的哭鬧。那麼安靜,又那麼溫軟,父母的心啊,碎裂了又聚攏回來。
這孩子為何如此珍貴?也許是因為,這是他/她與最愛的人共同擁有的最重要的存在。
她的身體,讓兩個人的感情有了任何記憶、言語、光景都無可比擬的證明。
她的喜怒哀樂,有了他/她的影子而萬般憐愛。
她的歡聲笑語,抹煞了埋葬在時光深處的一切傷痛。
與其說,這是一個家庭的凝結點,毋寧說,這是兩個相愛的靈魂共生的證據。
國慶假期結束了,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雲影休假,也幫女兒請了兩天假,自己在家幫她溫書。
童遇安的記憶力很好,四首古詩原文,譯文二十分鍾就背熟了。雲影滿意地從旁邊寫了個“念”字,便收起語文書,拿起數學書。
“幺兒說,老師講到第三單元了第三節了。”
“好,那媽媽就從這節開始講。”
忽然,哐當一聲,一陣腳步聲後,林思家爬上床來。
“丫頭,你逃學?”雲影疑惑道。
“我請假了。”林思家打了個哈欠。
雲影看著她,“不舒服?”
“沒有,就是不想回去。”林思家理直氣壯。
童遇安問她:“為什麼?”
林思家攤攤手,說:“因為少上一天課,年級第一依然是我。”
童遇安、雲影:“……”
昨晚,林倬找不到祁樹,今天,他自己來警察局找林倬。
林倬見到他,狠狠地鬆了口氣。忍不住訓斥了他幾句,又摸到他的衣服竟然是濕的,直接抱起他,帶他去買了兩身幹淨的衣服,換上,又帶他去吃了東西。
祁樹說,想去看小孩子。
林倬幫他倒了一杯水,“小孩子?”
“嗯。”
“安兒?”
祁樹低垂著眼瞼,點點頭。
林倬看了他一會兒,不無溫柔地揉揉他的腦袋,笑出一聲:“行。”
到了半路,祁樹忽然低聲問了一句:“你,你們,為什麼要對我好?”
林倬轉頭看了他一眼,聲音低沉地回答道:“感覺你像我兒子,見不得你折墮。你就當上輩子我們是父子,而我欠了你,現在來還。”
祁樹側過臉凝望窗外,藍天白雲,晴空萬裏。強烈的陽光狠狠地刺激他的眼睛。
“去找他吧,你能看見她。”祁樹聽見有人這樣對他說。那是一個平靜的聲音。
跟著他走,就能看見她,不要回頭,不要怕。他的手伸進衣袋裏抓緊了裏麵的東西。
林倬把他帶到童家,跟雲影說了幾句話,就回警察局了。
祁樹低著頭,低聲道:“她,沒事吧?”
“你先坐下。”雲影拿走他的拐杖,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在沙發上。
看到他那端正而又盡量想讓自己顯得自然的坐姿,回憶從雲影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一樣的位置,相仿的年紀,不同的時間,她遠不及他。她在心底微微苦笑,也坐下了。
祁樹說:“被咬的,是我,她幫我擋了。”
雲影知道,他來之前,她們說的就是這件事。女兒說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想都沒想就撲了上去,現在,很後悔。
“是嗎?”雲影淡淡一笑。
祁樹看到她的那一抹笑,胸口那緊縮的感覺頓時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