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兒,你冷靜一點。”
“什麼時候開始的?一直都有聯係,對嗎?”
“安兒兩歲那年開始的,她真的很慘,夏星和夏月都不管她。她懺悔了,她說對不起你……”
“然後你就心軟了?你養她?六年了,每個月兩千塊,她生病了,三萬四萬,連夜給她送去?那是她的報應!她那樣的人下地獄都不值得可憐!童樂,你混蛋!”
“不管怎麼說,是她把你帶到這個世上,她是你母親,遺棄她,等同罪孽。”
雲影倒吸一口冷氣,一顆心如墜冰窖。她看著自己追隨了三十年的男人,看著與她共枕十年的丈夫,隻那麼一刹那,胸口裏空無一物。他的臉變成了陌生人。
“她一句懺悔了,你就代表我原諒她了?我遭受的所有苦難,我流血流淚的過往都一筆勾銷了?你記著她把我生下來,卻忘了她們割斷我的大動脈,想置我於死地。沒有擱你身上,你不痛,可是我痛了半輩子。你覺得我在你的庇佑下活得太幸福了,是嗎?
童樂,你不配為人丈夫,你不配。你一邊親吻我的傷疤,一邊供養想殺你妻子的惡婦。
我尊重你,即使你不是我的丈夫,你也是我父親,兄長,甚至朋友一樣的存在。從小到大,我什麼都願意聽你的,你要做什麼,你要我做什麼,我從不拒絕,因為我了解你,理解你。
你見證了我所有噩夢一樣的往事,我以為,你知道我有多痛……
我以為,你是最懂我的人,你和我一樣……因為這樣,我覺得我很好,好到不真實。
原來不是,是我錯了。
你背叛我,你否定了我的所有。
童樂,你怎麼忍心?
我沒有你的大度,我忘不掉,我無法原諒,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雲影說著,哭著,臉上越來越淒苦,聲音越來越顫抖,人彷佛站到了懸崖邊上,隻向前走出一步,倒了。
她倒下的那一刻,童樂衝過去攔腰接住了她,攬入懷裏,緊緊地抱著。
“媽媽!”童遇安走出兩步,卻又停住了。
童遇安從未見過母親的臉上現出那樣的表情:痛苦不堪。她哭不出聲,臉色卻比死恐怖。那一字一句好像她身體裏的針,從喉嚨裏迸出,刺傷了所有人,而她自己千瘡百孔,血肉模糊。
童樂彷佛抱著一個紙片人,但是他依然用力箍緊她。即使她碎成一片片,他也要把她揉入身體裏去。他真的慌了。她那麼痛苦,都是因為他。他簡直不是人。
“你沒有錯,我沒有變,不是那樣的……”童樂的聲音顫抖著,卻又堅定。
雲影無法呼吸,她掙紮不了,在這個囚牢般的擁抱裏,她冷徹骨髓,恐怖得幾近發瘋。她渾身顫抖,那哀求的聲音裏充滿厭惡:“放開我,惡心……”
不知怎的,童遇安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咬住父親的手,她一邊哭,一邊很用力地咬。但是,父親如何也不放開母親。
林澤也走過去,對童樂說:“叔叔,你放開阿姨,你這樣,阿姨很難受……”
數秒以後,童樂有了一絲鬆懈。
雲影施以渾身力氣推開了他,與他隔開了距離。
“從現在起,我不想看見你,不想跟你說話,不要逼我。”雲影用她孱弱的聲音撂下這一句話,掉轉身子走上樓梯,一手搭著扶手,一手按著胸口,拾級而上。
那個纖瘦的背影搖搖欲墜,令看著她的人都提心吊膽。
終於走上去了,進房了,房門關上了。
“爸爸欺負媽媽,我討厭爸爸,討厭……”童遇安一麵哭著一麵捶打父親的身體。林澤從身後攬著她的腰,抱離她。
童樂看向林澤,艱澀地開口:“阿澤,帶妹妹到你家……”
林澤依他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