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雲影就帶女兒去衝熱水澡。
童遇安扭扭捏捏,雲影叱道:“別動!坐著。”
於是童遇安蔫頭蔫腦地坐回浴缸裏,任由媽媽替她洗頭,洗澡。
太久沒有和女兒一起洗澡,定睛一看,雲影發現女兒已經開始發育了。
雲影頓時百感交集,剛才打女兒的那隻手正輕輕抖著。童樂是真的火了,他真的想扇女兒耳光。別說女兒,就連她都害怕。
如果他真的扇了女兒耳光,那麼他在女兒心中的形象勢必天翻地覆。
她情願自己當這個惡人。
事實上,早在兩個月前,雲影就意識到了童樂對女兒越來越嚴格,越來越沒有耐心。以前,從來隻有她不準女兒看太久電視,不準她懶惰。現在他不僅要求女兒做家務,隻要女兒打開電視,他一記眼風過去,簡直瘮人。可是女兒大大咧咧的,又正是叛逆期,對父親的改變毫無知覺,撒嬌不管用,就忤逆他的意思。
該如何形容這種改觀呢?
就好像突然改變了審美,不喜歡素顏朝天的自然美,一定要往臉上抹粉施脂,掩飾與遮蓋真正的麵目,才可贏得他喜歡。
童遇安軟綿綿地叫一聲:“媽媽。”
雲影回神,溫溫地應答:“嗯?”
童遇安指了指胸口,囁嚅著說:“這裏碰到會痛,壓到也會痛,以前不會的。前幾天,哥的手肘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痛到掉眼淚。我吃了止痛藥,還是痛……媽媽,我,我是不是生病了?”
雲影哭笑不得:“止痛藥?”
童遇安呆呆地點點頭。
雲影頓覺自己這個母親失職了。她輕言細語地給女兒講了很多女孩子發育期的知識,教導她不要感到羞恥,每個女孩子都一樣。
童遇安認真聽講,臉頰發燒,心裏好像塞滿了棉花糖,黏黏糊糊又甜膩得慌。感覺很奇怪。
衝完淋浴,風幹頭發,從浴室裏出來,透過陽台望向外麵的世界,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色已暗。
雲影給女兒膝蓋上的摔傷塗抹了藥油,又用紗布卷了兩圈她磨損了皮的手掌。
“疼嗎?”雲影抱著女兒,吻著她的臉。
童遇安不回答,隻紅著眼睛注視媽媽。
雲影梳理著女兒的頭發,說:“疼也活該,自己鬧的,不聽話……”
童遇安又往媽媽懷裏窩緊一點。
雲影忽然發現女兒早已不是小小的一團,她雙手一收就能完全納入懷裏的體積。她悵然若失,點了點女兒的鼻子,說:“媽媽打你,討厭媽媽嗎?”
童遇安搖搖頭,小聲嘀咕:“媽媽打不疼……”
意思是爸爸打就疼咯?
哪裏疼?
肉疼。心更疼。
愈是愛愈是疼。
雲影心念至此,又嚴重懷疑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分量。
就在這時,童遇安嘴巴嘟起,親了親雲影的臉頰。“媽媽不生氣,我錯了。”
雲影心底最柔軟的那一處揪了揪,她接連親了女兒好幾下,小聲地嘟囔:“小心肝,你不聽話,你說那樣的渾話,爸爸媽媽是要教育你的啊,可是,誰也不想打你。爸爸可能是凶了一點,可是,他是心疼姐姐和弟弟啊。姑姑是爸爸的親姐姐,他們從小感情就好。姑姑不在了,他很難過,我們多體諒他,好嗎?”
童遇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說:“好。我會和爸爸媽媽,叔叔,哥哥一起對姐姐弟弟好的。”
雲影看著女兒,嘴角漾起了寬慰的笑意。“乖。”
“咚咚……”
有人敲門。
是童樂。
他詢問道:“我能進來嗎?”
雲影吸了一下鼻子,衝門口應了聲:“進來吧。”
於是,童樂進來了。隻見女兒坐在妻子腿上,他一進來,女兒就閉上眼睛裝睡。
童樂坐到她們身邊,看了看女兒,然後對妻子說:“你去看看林止吧,看他還有沒有不舒服。”
雲影輕聲說:“他不算很嚴重,有及時到醫院接受治療,又禁食了十二個小時,現在多喝蜂蜜水,吃點流食,再睡上一覺就好了。我已經和他伯父說了,你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