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視線移向堤岸外的河流,注目著那端急河水。 Ww WCOM
“請問,你為何要救它呢?”
盡管女子並沒指明對象,但直覺上,所謂的“它”除了先前那條被雷劈的大魚以外不會再是別的。然而就算明白這點,文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種好比“豆漿為什麼一定要放糖”之類的問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答案。
不過那雙青瞳卻緊迫注目著文稻,精神上被逼到牆角的文稻,支吾半後勉強憋出一句有夠平凡的話語。
“那個,不是很可憐嗎?”
“很可憐……”
聽聞此語的女子,仿佛不可思議地眨眨眼睛。白晰麵容上初次浮現出的驚訝表情,為那宛如雕塑般的美貌增添了幾分生氣。
“被雷劈成那樣,很痛的吧?要是放著不管就死定了……啊,當然把它丟進河裏也不一定就能活下來,但多活一陣子總算比在岸上等死、或者被賣到餐桌上好吧?呃,雖然我也想過就了……”
文稻臉色耳赤,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自己在些啥。以前打工時他也不是沒和美女接觸過,然而若拿那些所謂的美女和眼前的黑女子相比,不論容貌氣質都差得太遠,儼然化成路邊石子般的寒磣。
麵對那宛如溫潤青玉般的女子,光是交談就讓文稻緊張得難以自抑。文稻一邊感受從體內湧出的那股莫名熱量,一邊努力將打卷的舌頭捋直。
“是嗎,很可憐啊……”
女子靜靜聽著文稻結巴的陳述,青瞳流轉著光芒逐漸從強烈收斂為溫婉。注視著眼前臉上沾著泥土、渾身被暴雨淋濕、還猶緊抱著貓咪的少年,女子吐出誠摯的話語。
“你也,很可憐呢。”
“咦?”
“彷徨在孤獨的荒野,被命運之棘所鞭撻,身心已傷痕累累……”仿佛全然洞悉文稻此前的苦難際遇,黑女子流露出摻雜著惋惜與愛憐的微妙表情。“既使如此,卻依舊憐憫著有緣相遇的眾生,依舊對它們伸出慈悲的手麼……真是了不起。”
沒有刻意渲染,就像陳述事實般的叮嚀語氣,但文稻卻突然顫抖了。
在此以前,文稻並不曾渴望過被人讚許。
對迄今為止的種種坑爹遭遇,也沒有懷著什麼自艾自憐的刻骨怨恨。
正要薪時老板突然跑路也好,剛剛刷好牆壁就被房東趕出來也好,大冬裹著睡袋在取款機前過夜也好,連著五包方便麵都沒調料包隻能沾鹽巴也好,文稻都不曾如此強烈的動搖過……
但此時此刻,被那叮嚀的口吻溫和宣告著“你也很可憐”的時候。
被讚許“真是了不起”的時候。
文稻心中某根持續緊繃的線,陡然拉斷了。
隨著這根線的崩斷,此前刻意麻痹而不去感覺的諸多創痛和悲愴,就仿佛逆襲般的在身心兩處同時爆。在這番懇切話語豎立起的明鏡麵前,文稻頭一次,不得不去直視鏡中那個衣裳襤褸、遍體鱗傷的倔強少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