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州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真實來曆,答道:“當今天子所著《天算》何等精妙,豈非我這種庸才所能超越?不瞞小姐,我乃卿士之後,可惜家族沒落,現不過一布衣庶民,每日為生計而奔波。我自幼喜好術算,可惜一直不得其門而入,直至《天算》問世,方才茅塞頓開,妙悟真諦。”
商州這番話在說明了來曆的同時,還不動聲色地誇了當今天子一把(實際是自誇),青兒笑道:“先生若是庸才,那青兒豈不是蠢材一流?先生有此大才,何不報效朝廷,一展生平所學?家父有幾位好友在朝任職,不若青兒請家父代為引薦?”
報效朝廷?自己幫自己打工?算了吧,還是做老板好……商州笑著搖了搖頭:“青兒小姐美意,在下心領了。我習性懶散,不通禮法,亦無定國安邦之才,若強自入朝為官,隻怕還會有禍事,還不如眼下做個逍遙散人來得自在。”
青兒見他語氣堅決,不由目露惋惜之色,歎道:“先生真乃清靜之士!青兒鬥膽,還有一不情之請。今日先生所見草堂聽學之人,皆是喜好術算的市井平民,苦無良師指引。青兒才疏學淺,尚且鬥膽獻醜授學,先生高才,若能指教他們一二,必可讓其受益一生,還望先生切勿推辭。”
商州早知她會這樣請求,說道:“今日聽小姐講學,口齒伶俐、條理清晰,令商州十分佩服。我心中雖薄有學識,卻無小姐之口才,貿然開講,恐怕會事倍功半。不如我有空時將心得一一傳授於小姐,小姐領悟後再傳學生,如何?”
青兒不知道這是否他的推托之辭,想到能經常向這位高明的先生請教,也不再多勸。商州隨後又和她討論了教學方麵的一些問題,並旁敲側擊地將後世的教育學理論說了出來,青兒冰雪聰明,知道他是在傳授自己教育之法,顧不上佩服,趕緊用心記憶。
兩人交談多時,商州並沒有提出要青兒依約還書的事情,仿佛有著某種默契,記憶過人的青兒也似乎忘記此事一般。
“說起來,我與小姐可謂不打不相識,對了,今日怎麼不見令妹芳蹤?”商州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那位妹妹是家父知交之女,那日恰好來朝歌看我,幾天後就離開了。”青兒目光一閃,語氣也很隨意地問道:“先生似乎對我這位妹妹甚是在意?”
“哪裏!那位小姐年紀雖小,武藝卻是十分驚人,我家護衛也算強壯,尋常幾個壯漢都無法近得身來,卻敵她不過,所以我對她印象頗深。”
“我那妹妹對先生‘仗勢欺人’的惡人形象也頗為上心,事後還曾言要教訓先生一頓呢!幸虧先生懶惰,那幾日沒來草堂,否則……”青兒想起了那次回家後翠衫女子說的幾句狠話,不由掩麵而笑:“青兒相信先生不會做欺壓良善之事,今日又得指導之恩,日後自會從中斡旋,讓妹妹對你印象改觀,還望先生常來草堂指教。”
商州暗暗汗顏:這個青兒太聰明了,似乎已經看出了他對那位美少女的意圖,而且還隱隱提出“牽線”的條件。雖然被看穿心事,所幸他臉皮頗厚,麵色不變地說道:“上次之事純屬誤會,其實我看她也甚是眼熟,似是一位故人之後,可惜當時不及詢問,青兒小姐可否將那位小姐的來曆透露一二?”
“哦?故人之後?”青兒目中露出玩味之色,故意追問道:“原來如此,請問先生那位故人尊姓大名?”
商州一心想確定那女子是否鄧蟬玉,說道:“我那故人姓鄧,已有多年未見了,不知可曾說錯?”
“先生勿要心急,下月我那妹妹可能會再來朝歌,”青兒目光閃爍,居然沒有直接回答:“屆時我會替先生引薦,先生何不自行詢問?”
商州知道無法從這聰慧的女子口中再套出什麼,哈哈一笑,長身而起:“小姐真妙人也!能識得小姐,乃商州之幸。此時天色已晚,商州先行告辭,三日內自會再來草堂打擾,還望小姐到時休要著人趕我。”
青兒忙施禮道:“先生說笑了!以先生身手,就算賴著不走,青兒亦無能為力。”
兩人相視一笑,臨別時,青兒看到屋外漫天星鬥,方才醒悟竟然已經不知不覺與這位商州先生聊了三個時辰。
“酒逢知己千杯少……”青兒輕聲自語著商州說過的“名言”,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目中浮現出異彩。
數日後。
“砰!砰!砰!”皇城的東角的禁地中,不時傳來清脆的響聲。所謂禁地,就是沒有天子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的秘密所在,就連皇後娘娘都不例外。
禁地的石室裏,身為大商天子的商州衣衫淩亂,毫無君王之儀地躺倒在地,大口地喘著氣,頭發已經被汗水浸透,在他的身旁,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的碎玻璃和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