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陽城外,騷動聲浪越來越大。
這般聚集鬧事,就算背後有心人想控製,也終究會生出事來。
都是刀頭舔血的軍漢,從死人堆裏麵爬出來的,多半性子暴烈。在夜中吹著深秋刺骨寒風嘈雜叫嚷了大半夜,守衛在城門處的王仁恭親衛仍然不肯讓開放大家入內,王仁恭也不見蹤影,不少軍漢又是疲累又是暴躁,行動也越發的激烈起來。
大隊人潮,向著城門口列陣的王仁恭親衛隊伍擁擠而去,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最後推推搡搡的混雜在一起。
潰軍隊伍中,呼喝聲此起彼伏響起。
“王太守不出,就放咱們進去!隊伍當中還有傷號,這是想讓他們凍死不成?”
“你們這幫看門狗,跟著王太守,從中原來到此間,就是在爺爺頭上作威作福!”
“這是咱們馬邑的地方!哪有不讓咱們進去的道理?爺爺替王太守賣命,就落得這麼個下場?”
呼喊聲越來越大,這些馬邑本地軍漢們動作也越來越大,最後幹脆喊起號子,齊心協力的朝著王仁恭親衛組成的陣列擠過去。
雙方都是披甲之士,撞在一起隻是一片沉悶的金屬碰撞摩擦之聲,刺得人耳朵生疼。
王仁恭的親衛,都是王家將養多年的死士,或者王仁恭宦遊四方,糾合起來的四方精銳,全是對王仁恭忠心耿耿之輩。在善陽城中,在馬邑郡內,執行王仁恭的意誌從不打折扣,拿人殺人等閑事耳,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可是現在,這些往日眼高於頂的親衛們卻也都滿頭大汗,長矛都丟下了怕傷人,隨身佩刀也不敢拔出,隻能手挽著手硬抗這些軍漢的衝撞。
軍漢人多勢眾,王仁恭的親衛畢竟人少,給擠得跌跌撞撞,站立不定。湧過來的軍漢們手上也不老實,混亂之中不僅推搡,有的抽冷子就給這些親衛臉上一拳,不少人給打得鼻青臉腫,鮮血長流。
領親衛軍將王則,是王仁恭近支族人,比那王翻的血緣近得多了,論起來當在三服之內。如此出身,大隋承平之時,在洛陽也能撈到一個部寺的官兒做。現在屈居馬邑扈衛王仁恭,在善陽城氣焰可想而知,郡中長吏見著他都恭恭謹謹。
現在也被夾在人堆之中,頭上還不知道挨了記什麼,雖然戴著兜鍪未曾掛彩,但也腦子裏麵嗡嗡了一陣,當下是又怒又恨,在人群中聲嘶力竭的下令:“用木棍打!這些赤佬,真的是要反了!”
一些站在後列的親衛,聽到號令,毫不猶豫的就撿拾起剛才丟下的長矛,調轉過來,越過前列親衛頭頂,沒頭沒腦的就朝下麵亂敲。
馬邑軍中所用兵刃,全都用料紮實,不像中原有些鷹揚府,長矛矛杆單薄朽劣。這些雞蛋粗細,上好硬木所製的矛杆敲下去,就是一片痛呼的聲音,不少軍漢頓時就見了血,慘叫著倒了下去。
人群混亂,更上一層。有人架著受傷弟兄擠出去,有人紅了眼睛,大聲怒吼:“拔刀!拔刀!咱們手裏也不是沒家夥!宰掉幾個讓王太守看看!看他在善陽城還坐不坐得住!”
外間那些默許軍漢鬧事的馬邑本地軍將,這個時候都慌了手腳,想擠過來穩住手下。但是現在人群亂成一團,各色呼喊聲喧囂雜亂,這些軍將自己都被擠得站立不定,哪裏還控製得住手下?
一場兵亂,眼見就要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