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恐懼,對於強大的恐懼。
兩個人,不,或者說一個人,帶給數萬人的一個感覺,一種即便手中有武器,身邊有袍澤,卻依然無人敢衝上前來的恐懼。
宋猛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直起腰板,震了一下肩頭的扁擔,隨後裂開嘴,在一片猩紅之中,露出一口開心的白牙。
……
這一天,人們知道有兩個奇怪的人進入到大玉城。
……
沒有約定。
沒有陰謀。
大玉國和東晉國兩邊,都開始在大玉城周邊加派兵力。
沒有人提前開戰,中間的隔絕帶,安靜的如同暴風的眼。
偶爾有放牛娃,騎著水牛從中走過,橫笛飄揚,讓兩邊士兵同時閉上了眼,靜靜享受著那份心底的鄉愁。
誰不是母親的孩子,愛人的依靠,兒女的一片天空?
有個士兵會在飯後靜靜回憶,問及父母時,溫柔一笑,輕聲道:“關於父親的記憶,就是一片觸手可及的天空。那時我總被他抗在肩膀上,我仰著頭看著天,伸出手去夠著天,好像真的可以把整個天空擁抱自己的懷裏。”
他來自東晉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麵前的戰場就是埋葬自己的地方,與無數歲月之前那些沒有名字的勇者一樣,永遠守望在異國他鄉。
每個人,都是某些人眼中最為重要的人。
但他們終將有絕大部分,會在這裏死去……
大玉城,從古至今留下的所有傳說,隻向人們證明了一件事情。
它是絞肉的磨盤,是地府的血盆大口。
他們在集結,等待著袍澤的到來,然後一同步入這九死一生之地。
為了什麼?
他們不清楚,隻知道那是長官的命令。
對東晉國而言,那是不日東來大帝的命令。
對大玉國而言,那是身後百姓,身後家人的命令。
……
越來越多,戰圈越來越大,營帳的規模越來越廣。
終於……
大玉國陳兵四十萬,嚴陣以待。
東晉國傾盡六十萬,視死如歸。
確實……有可能就是視死如歸。對他們而言,興許死亡,才是唯一回鄉的路。在死去的一瞬間,魂歸故裏,隻化作一陣可能誰都不會留意的風,輕輕拂過珍貴的人那悲傷的臉龐,試圖抹去那怎麼都止不住的淚。
……
終於。
在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突發,沒有任何準備……
兩軍同時出擊!
沒有擂鼓的聲響,因為躁動的鼓聲在每一名戰士的心中。
沒有衝鋒的號角,因為他們心中有家人朋友尖銳的嘶嚎。
好似天地早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劇本。
寒風。
壘土。
孤城。
死戰。
晨起而戰,夕陽收兵。
僅一天時間,大玉國東晉國都陣亡五萬人。
兩者精銳盡出,卻隻打了個平手。
但這也意味著,又有十萬條生命化作熱血洪流,侵染在這片早已經被詛咒了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