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孤獨地走在一條寬廣的馬路上,走的小心翼翼,好像走錯一步就會踩到地雷似的,在積滿灰塵的路麵上,盡可能走在被風吹開的地方,避免留下腳印。
兩個身影不時經過橫在路上的一輛輛廢棄轎車,布滿灰塵的車身已看不出本來的色彩,唯一相同的是青苔一般的灰褐色鏽斑,證明它們停在這裏有相當年頭了。
所有車的油箱蓋都被弄開,裏麵比黃金還貴的汽油早沒了,這個比喻有點不恰當,因為現在的黃金跟石頭沒什麼兩樣。
有些車的車窗都已破碎,還有幾輛是撞在一起,可想而知,當年發生過怎樣的混亂。
馬路兩邊的建築物一片灰敗,店麵的招牌都殘破不堪,樹木呈現半枯萎的蔫黃,很有點秋天的肅殺光景,但事實上,現在是夏季。
四周看不到一個人、乃至任何一個移動的物體,偶有風吹過,卷起一團團塵土和一片片枯葉,顯示這是一個被遺忘的城市角落。
大的身影停下來,小的身影跟著停下,兩人停在兩輛破車的中間,起到掩體的作用,前後視野開闊,便於觀察外界。
當一大一小靜止下來,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因為兩人的身上穿著幾乎相同的服裝,灰色的工裝背帶褲、灰色的麵罩頭套帽,各背著一個癟癟的灰色背包,跟灰色的環境融為一體。
是的,這是一個灰色的世界,觸目所及,都是灰蒙蒙的單調色彩,甚至連天空也是灰色的,好像是早晨或者傍晚的樣子。
大人低下頭,看看腕上的全自動機械手表,中午12點。
接著,他的目光上移,瞄一眼佩在胳膊上的核輻射測量計,讀數正常。
做完這兩個習慣成自然的下意識舉動,他像一個正在減肥的人看到自己的體重得到控製似的,鬆了一口氣。
而後,他的視線才落在身前小人的身上,頭套中僅露出的雙眼,閃過一絲心疼和柔情,輕聲問:“兒子,餓了吧?”
身高才及父親腰部的小家夥,麵罩上方的兩隻大眼睛撲閃撲閃著,沒有說話,隻是懂事地點點頭。
他從胸口的工作口袋裏摸索出一塊壓縮餅幹,小心地揭開包裝紙,掀開兒子的麵罩下沿,往他的小嘴裏塞了一大口,自己又咬了一小口,才小心地將它重新包好,放回口袋。
這是父子倆一天的口糧,如果今天沒有收獲的話。
他細細地咀嚼著略帶黴味的壓縮餅幹,讓它和唾液充分攪拌,慢慢地流下喉嚨,化在胃中……所產生的滿足感,已是他所剩無幾的人生樂趣之一。
他打量著眼前一群灰色的建築群,心中盤算著要不要進入這片陌生的小區掘荒。
驀地,眼角的餘光掃到幾個移動的黑點,他如臨大敵,一把將兒子按趴下,像一對久經訓練的士兵,就地一滾,已滾入了一輛破車的車底。
父子倆頭並頭,與父親眼中的緊張有所不同,小家夥的大眼睛流露出興奮,似乎這是一場好玩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