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到處是尋找出路的人和車,人群像炸了窩的螞蟻一樣四散奔逃,尋找避雨的地方,有一些則向車裏的人求助,但幾乎沒有人打開車門。
這時,一個渾身淋滿黑雨的女子撲在了車窗上,被染黑的臉上,隻有雙眼是那麼的明亮,衝著車內的父子倆尖叫:“明日、亮亮,是我!”
兒子又驚恐又歡喜地大叫:“小媽!小媽……”
是的,他叫明日,兒子叫亮亮。
明日是他的網名,她喜歡這個名字,就一直這樣叫他。
或許,在她的心中,有他就有明日。
隻是,他並沒有帶給她美好的明日。
而今,在這個沒有明天的世界,他的名字更像是一種諷刺……
“爸爸、爸爸……”亮亮忽然發出充滿依賴的呢喃,他隻有在半夢半醒中,才用這樣的聲音叫父親,一如核爆炸前無憂無慮的日子。
明日回過神來,知道兒子被尿憋醒了,也難怪,喝了半瓶水。
“兒子,起來尿尿咯。”他像小時候那樣,哄著兒子起來,攙扶著他去很久沒人使用的衛生間小便,自己也方便了一下。
抽水馬桶的儲水箱裏竟然還有水,並沒有發黑發臭,父子倆在裏麵洗了手,做到物盡其用。
馬桶沒衝,隻是蓋上了馬桶蓋,因為要在此過夜,不止方便一次,水留著最後衝,自來水早就停了。
上完廁所,亮亮已無睡意,期待地看著父親:“爸爸,找到什麼好吃的?”
這是他最常用的台詞,對一個小孩子而言,最大的追求就是好吃的。
“噔噔噔噔——”明日哼著抑揚頓挫的調子,變魔術似的,從掌心托出一個豆豉魚罐頭。
“哇!魚……”亮亮的眼睛一亮,笑了起來,這是他最愛吃的美食。
“別急,爸爸收拾一下房間,我們再開飯。”明日的心頭暖暖的,充滿了慈愛。
兒子的笑臉,是一直支撐他走到現在的精神支柱。
也是因為兒子的存在,在這個人性淪喪、日益黑暗的世界,他才得以保留心靈的一線亮光,才沒有像其他幸存者那樣頹廢墮落、道德崩壞。
一刻鍾後,房間已大變樣。
其實很簡單,明日隻需將蓋在家具上的薄布揭下來,將幹淨的一麵翻轉,鋪在地上,變成地毯就可以了。
而且,他隻收拾了要使用的客廳和一間臥室,將其餘的房門都關上,眼不見為淨。
父子倆坐在原色的實木餐桌旁,正經其事地舉起已過了保質期的一次性衛生筷,享用了半個月來最豐富的一餐。
他倆依舊穿著工裝背帶褲,撣去了灰塵,畢竟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要做好隨時撤退的準備。
頭套帽也都戴著,隻是麵罩翻了起來,露出了整張臉。
父子倆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刀削臉、高鼻梁、薄嘴唇,習慣性地皺著眉頭。
唯一的區別是,兒子的雙眼透著倔強,父親的雙眼寫滿滄桑。
魚都讓兒子吃了,明日隻是用壓縮餅幹就著豆豉,父子倆吃得津津有味,亮亮連魚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