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這年頭,幸存者一旦上醫院,就是送上門挨宰。
那些排隊的人紛紛對父子倆報以同情的目光。
明日抱著兒子,一路小跑,跟保安通過綠色通道。
所謂綠色通道,是為在“小黑”工作的人員所設的快速通道,同樣要檢測核輻射,隻是不用繳納進場費。
明日跟著保安,沿著一條從未走過的路線,進入“小黑”,盡頭就是電梯。
“兒子,我們坐電梯了。”明日試圖吸引兒子的注意力,確實,這種垂直上下的電梯,父子倆三年多沒乘坐了。
亮亮在父親的懷裏隻是稍微睜了一下雙眼,又合上了。
“大哥,快點,我兒子快撐不住了。”明日恨不得飛起來,催促著刷卡的保安。
“好嘞!”保安也明白病人的重要性,隻有病人活著,醫院才能最大限度地盤剝家屬。
電梯直上頂層——五樓,電梯門開了,外麵還有一層銀亮的不鏽鋼門,如同重地。
保安無法刷卡了,而是用藍牙對講機說明了一下情況,不鏽鋼門才徐徐打開。
外麵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牆壁潔白,頭頂的燈光溫柔地灑下白光,一股藥品的氣味撲麵而來,正是明日記憶中的醫院感覺,隻是空蕩蕩的,靜得可怕。
他看到兩名穿著白大褂、戴口罩的醫護人員,推著一台擔架車,匆匆而來,那一刻,他熱淚盈眶,好像垂死的人突然看到了天使。
他大步迎上去,大叫:“醫生,救命啊!我兒子中槍了……”
亮亮被放上擔架,除去外套,推進了一間檢查室,先做CT掃描,確定中槍位置。
明日站在檢查室外,隔窗看著躺在CT機上的兒子,在心中拚命地祈禱。
一位戴口罩的女護士,拿著一疊表過來,不鹹不淡地問:“先生,你的醫療費夠嗎?”
明日早有準備,一口氣報出了自己的全部家當,包括那輛別克車。
女護士通過藍牙對講機跟樓下的保安確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將表格遞過來:“你可以簽字了。”
明日看著家屬須知那一欄,寫著“手術有風險,後果自負”,雙手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在兒子做手術之前,要打麻藥。
換上病號服的亮亮,迷迷糊糊地躺在擔架車上,似乎知道自己要經過人生的一道大坎,下意識地叫著“爸爸、爸爸”……
那充滿依賴的呢喃,令明日的淚水刷地湧出來,他蹲在車前,捧起兒子柔軟的小手,發出生離死別般的不舍之聲:“兒子、兒子,爸爸在這!我就在這……”
邊上的護士舉起針筒,將麻藥注射進亮亮的胳膊。
隻有一兩秒的工夫,亮亮就一動不動了,那呆滯的雙眼依舊半睜著,宛若離開了人世,看得明日簡直要心碎。
這時,打完針的護士,隨手將亮亮的頭套摘下來:“室內熱,不用戴帽子。”
明日阻止不及,兒子斑禿的頭發露了出來,在潔淨雪白的環境中,是那麼的刺眼。
做手術的男醫生剛好過來,驚訝地冒出一句:“原來還有輻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