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西國，炎雲皇帝到！”
宴會廳門口的司禮太監見顧緋桐一行人前來，吊著嗓子朝殿內尖聲通傳。瞬間整個殿內百十雙眼睛都聚焦到緋桐一人身上，十七歲年少稱帝本不是奇事，但十七歲的少女做了戰亂國的皇帝，這就值得探尋了。東帝的王公貴族，朝野重臣紛紛側目，想瞧瞧這顏西的丫頭是何方神聖。
顧緋桐身著才選的湖碧底孔雀紋裙袍，柳腰以淡藍珠線穗帶束之，中袖衣裙外罩了件月白色妃雲錦累珠蟬翼紗衣，迤地長裙下隱隱露出一對天水碧掐金芙蓉紋錦緞鞋。首飾向來是顏西的重頭戲，女帝烏發綰作淩雲髻，正麵佩足金雕二龍戲珠冠，兩條金龍皆嵌四枚走盤珍珠，飾作雲霧間；二龍中間以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粹種血石為火珠，光彩奪目；雲下垂墜七條珠串，以相間的麗質紅藍寶石作為墜角。鬢側的點翠銜珠海棠金步搖隨蓮步輕移，輕輕晃動，不至於奪了龍冠的風頭，別有一番雅興。
現在對緋桐來說是繼登基大典後最麻煩的一天，背後沁出半身冷汗，臉上還要故作成熟高深。耳垂上白蜜蠟耳環發出的陣陣鬆木清香稍稍使她鎮定，看似平靜攏在袖中的玉手實際上正死死攥住手腕上的鑲金羊脂玉釧。
落座之前，顧緋桐先要向主位上的段九燐請安。按理說緋桐為帝，身份要比九燐高，但新白朝各國禮製錯綜複雜，相互有別，各國還是以東帝、北帝為尊，向兩國嫡親皇族低頭也就變為不成文的規矩。
“見過隆武殿下。”顧緋桐虛福一禮，隻見與段九燐同席的是一英氣女子，也不曉得是他的哪房愛妾，身著赭紅素麵妝蟒暗花長裙，梳著簡練墮馬髻，隻取零星朱紅簪花裝點在墜髻處，雖在宴會的百花繚亂中並不算亮眼的打扮，但瞧她紅色為主的裝扮便知，定是當權者身邊的紅人。那女子氣質也不流於庸俗，臉部輪廓分明，玉鼻高挺，櫻唇緊抿，眉梢輕挑，不怒自威。若真有“巾幗英雄”那等人物，緋桐覺得大概就要長成她這副模樣，那股無需言明的傲然與段九燐倒是格外相配。
“炎雲君無須多禮，”段九燐衣袖輕移，“請入席間。”
相傳段氏兄妹常坐同席，看來那女子深得段九燐歡心，竟能踹開段熙嬈，獨得隆武太子恩寵。
還是說……
這時晚宴即將開始，顧緋桐感覺從門口走到自己的席位用盡了小半輩子的時間。顏西女帝的席位離主位下的階梯最近，對麵就是段熙嬈的坐席，這種安排大有兩軍對峙的意味。
與顧緋桐同席的自然隻有檀銀了，這倒是緋桐入東帝後第一次看見他。檀銀今日衣著顏色與她相近，不知是湊巧還是那些奴才有意討好，那是一席玄青色仙鶴戲芙蕖緞袍，配上鴉青勾雷紋腰帶，正中間嵌了顆夜明珠。緋桐到來前，眾人不知這菩薩座下仙童般的如玉少年郎是何身份，座位竟如此靠前。
可檀銀如入隔世花源，隻顧旁若無人地飲酒，好像一片瑤池水結成的晶亮雪花不慎落入凡間俗世，卻也能不染煙塵。
顧緋桐尷尬地坐下，這對同席的金童玉女倒是與上座的段九燐那對有得一比，一對英武嚴肅，一對冷傲清麗。
二人皆僵持靜默，又是緋桐先挨不住凍，沒話找話：“這兒的酒很烈，少飲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