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好聲好氣的冗長解釋總是沒有一句狠絕的威脅來的有效。顧緋桐聞言,站在檀銀的對角——這是離他最遠的距離,拿起白瓷勺,喂了半口湯藥入口。
果真是空豐本人煎的藥!
這藥苦得異常,雖然縈繞著度厄花的奇異香氣,但並未使這苦味減輕分毫,對比之下反而使味覺上的衝擊更加強烈。顧緋桐原本就沒喝進去多少,還吐了許多出來。
“不許吐出來,聽到沒有。”檀銀帶著些幸災樂禍的神情,托腮望著顧緋桐。
檀銀不知何時換了身幹淨整潔的布衣,不帶任何刺繡花紋,比方才一襲血衣時,殺意收斂了許多。
顧緋桐狠狠回瞪檀銀一眼,奈何沒有反抗的本事,隻好將湯勺撂下,捏著鼻子灌了一小口進去。
這下好些了,顧緋桐能喝下去近一半,正當她下意識要吐出另一半時,檀銀忽然站起身來,嚇得她把湯藥全數咽了下去。
“怎……怎麼了?”顧緋桐連著後退兩步,那藥苦的她吐了吐舌頭,桂眉緊蹙。
“舌頭也不許伸。”檀銀眯了眯眼睛,朝她步步緊逼。
“這與喝藥有什麼關聯?你未免管的也太寬了吧!”
“想知道嗎?”檀銀彎唇一笑,也是極好看的熠熠神采,朝她探出手去。
可現在的顧緋桐當真欣賞不來了,她心知那是危險的預兆,趕忙轉身向後跑,結果險些撞在冰冷的牆壁上。
沒有感受到預料之中的疼痛,因為檀銀用手掌抵住了她的側臉,沒讓她徑直撞上石牆。不過……檀銀的手應該很疼吧。
檀銀另一隻手穩穩拖住了險些打翻的藥碗,顧緋桐分明記得那湯藥還是滾燙的,怎麼他握住底端,還跟沒事人似的?
“你的手,沒受傷吧。”顧緋桐趕緊雙手將藥碗捧走,擱在方桌上,返身去檢查檀銀的手。
幸好他的手並不嬌貴,反倒是布滿了繭,隻是燙紅了些。若要是換成顧緋桐,那可得腫起一連串的水泡來。
“無妨。”檀銀漠然將手抽回,道,“這湯藥趁熱喝才能速見成效,陛下別耽擱了時機。”
“孤……孤這就喝。”顧緋桐忙不迭端起藥碗,捏起鼻子喝了一口,苦的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別急。”檀銀從旁處尋了一張幹淨的帕子,走到顧緋桐身側,想替她擦拭眼角的淚光。
幾乎是瞬間,顧緋桐猛然瑟縮了一下,上半身朝後仰,像是用盡全身氣力避開檀銀的動作,道:“這次我全都喝下去了,別這樣!”
檀銀的動作懸在半空中,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一般,突然頓住了。片刻,他才徐徐開口:“好。”繼而將手帕放回桌上。
顧緋桐被劫後餘生的欣喜衝昏了頭腦,無意間又想探出舌尖來祛苦,可剛一扭頭就瞥見檀銀的眼神,嚇得她慌忙用雙手捂住嘴巴。
“剛才那不算!我不是有意的!”
檀銀整個人靜得像一座冰雕,纖長的羽睫如有生機,輕輕垂落之間竟然能看出幾分主人的心思。至少此刻,是有些悲傷的情緒。
“抱歉。”檀銀說。
顧緋桐愣住了,直直盯著檀銀黑曜般的雙眸看,仿佛要從中深究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