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最是寂寥的時候。
晨起章徳宮的那出鬧劇,讓鄧綏損耗了不少心力,夜幕低垂的時候,疲倦之態便是再怎麼也掩飾不住。
她慵懶的蜷縮在舒適的香湯浴桶裏,雙臂環抱自己。暫且的忘掉身在何處,也忘記這深宮之中環繞在側的刀光劍影。
“哎呀,奴婢怎麼這樣笨拙。”美淑連忙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平安符。“符紙打濕了。”
“什麼?”鄧綏慵懶的睜開眼睛,看著她手裏捏著的平安符,不由一愣。“從哪裏掉出來的?”
“奴婢方才整理小姐您換下來的裙褂,許是那時候掉下來的。”美淑緊忙拿卷子擦了擦。“要不奴婢先拆開晾一晾,等幹了再折起來?”
鄧綏這時候才想起來:“那一日在宮裏見過蘇算子,是他隨手給我的平安符。我一直收在腰間,忘了拿出來。”
“小姐,這符紙裏麵似乎藏著什麼東西。”美淑擦了擦之後,覺得符紙裏包著什麼。薄薄的一層,不軟不硬的。
“哦?”鄧綏也來了精神:“你打開看看便是。”
“諾。”美淑小心翼翼的展開那符紙,將平安符拆開。果然紙的最中央包著一顆薄薄的小片,聞上去有藥的苦澀,卻和往日那些圓圓的藥丸不同。“小姐,這像是什麼藥片……”
“符紙上可有字跡?”鄧綏知道蘇文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情。如此一想,鄧綏緊忙抓起了一旁架子上搭著的白綿巾,擦幹淨了雙手。“給我看看。”
美淑小心的將符紙遞了過去。
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也沒能看出什麼門道。鄧綏略微一想,道:“去把燭台拿過來。”
美淑攥著那個小藥片,謹慎的遞過燭台。未免這時候有人進來,她還特意往門口望了一眼。確定浴室的門是從裏麵鎖著的。
鄧綏雙手抻開符紙,來回在燭火上烤了烤。果然符紙上緩緩顯出字跡來。一看便知道是將蠟燭削尖頭,寫下的字。“端午後。即病。”
“小姐,這是什麼意思?”美淑嚇出了一身冷汗。“蘇算子是算出了您身子有事,才會斷言端午之後您就要生病嗎?那這藥是否能治您的病?”
“恰好相反。”鄧綏沉了口氣,緩緩的說:“這藥並非是治病的,而是致病。”
“什麼意思……”美淑一臉的茫然。
“我的意思是說,這藥吃下去,人就會生病。這才是蘇算子的意思。”鄧綏猜想他這是要提醒自己躲避鋒芒。畢竟這端午過的相當不順,她已經得罪了陰貴人。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美淑疑惑不已:“糯米的事情,和香囊的風波不是都已經迎刃而解了麼?即便有人要害小姐,咱們也能毫發無傷的挺過來。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生病,白白叫那些怨恨咱們的人高興?”
鄧綏把符紙點著了,一縷黃煙嗆得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直到快燙到手,她才隨手扔了。“那藥片呢,拿過來我瞧瞧。”
美淑連忙遞到她手裏:“奴婢聞著氣味就不怎麼好。藥片的樣子也是奇怪。”
不等鄧綏開口,她就聽見了門外的動靜。“小姐,你聽,好像是陛下來了。”
就是轉了個頭的功夫,美淑回過頭的時候,鄧綏已經將那片藥送進嘴裏吞了下去。
“小姐,您這是幹什麼啊?”美淑嚇得不輕,臉都憋紅了。“就算那蘇算子當真是有本事,就不怕他是被人收買了想要您的命嗎?”
“快點把地上的符紙清理幹淨,別留下痕跡。”鄧綏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從浴桶裏走出來。潔白的肌膚吹彈可破,晶瑩的水珠順著美麗的胴體往下落。
美淑不由得看愣了。
“還愣著。”鄧綏催了一聲:“趕快。”
“諾。”美淑撿起了地上沒有燒盡的符紙,又把灰燼都踩碎了。
這時候鄧綏已經披上了寬大的浴袍,將自己裹了起來。
美淑隨即拿了幹淨的綿巾,替她擦拭濕漉漉的秀發。“小姐,陛下這時候過來,萬一藥性發作了怎麼辦?那蘇算子可也沒有說過,這藥宮裏的太醫查不出來。若是查出了用藥的痕跡,那不是……”
鄧綏衝她溫和一笑:“別多事了。”
話音剛落,浴室的門就沒人從外麵推了一把。
“是誰?”美淑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聲音裏充滿了責備:“不知道貴人正在裏麵沐浴嗎?誰這麼毛躁?”
劉肇隻覺得好笑:“這後宮之中莫非還有朕不能來的地方?”
這話一出口,美淑緊忙衝鄧綏使了個眼色。
“原來是陛下啊。”鄧綏的語氣顯得謙卑:“臣妾隔著門給陛下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