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忙裏偷閑,劉肇依靠在舒適的軟墊上,輕鬆閉目。
鄧綏依偎在身側,剝去深紫色的葡萄皮,將那染了紫色的綠珠子送進他嘴裏。“陛下說安神的湯藥苦,臣妾覺得現在享用這些果子正合適。”
“果香甜美,也能安神。”劉肇慵懶的說,心裏已然平靜不少。
“眼看晌午了,陛下想用些什麼?”鄧綏記得方才無棱問了一句。“禦廚房送了不少佳肴過來。隻是臣妾以為天熱,陛下興許胃口不好,不如來些簡單的小菜。”
劉肇點一點頭:“禦廚房成日裏做的那些,朕都吃膩了。你瞧著安排便是。”
“諾。”鄧綏朝妥冄使了個眼色。
妥冄笑著退了下去。
“陛下的傷口還疼嗎?”鄧綏看著那被棉紗纏繞的螳臂,不由蹙眉。
“皮外傷而已,無妨。”劉肇沒覺得有什麼不舒適,隻是想起昨晚的事,仍然心有餘悸。
鄧綏看他臉色微微有變,不禁疑惑:“陛下昨晚到底看見了什麼?”
劉肇睜開眼睛,看著她的樣子,納悶道:“你幾時變得這樣好奇?不是事不關己便不多問一句嗎?”
“關乎陛下,臣妾豈敢不多問一句。”鄧綏與他四目相對,嘴上說的淨是好聽的話。“陛下您英明睿智,膽色過人,豈是能被輕易嚇住的。想必昨晚一定還有其餘內情,臣妾見這時您仍有餘悸,才少不得多嘴問一句。”
這話雖然不知道有幾分真心,但聽起來就是這麼舒服。劉肇伸手捏了捏她的下頜,輕柔道:“朕……恍惚看見當年竇太後逼死朕親生母親的情形。那梁上掛著的人,雖然看不清麵容,可是朕知道,那就是朕的生母……”
也不知道為什麼,劉肇竟然就對她說了。話說完,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按說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會對誰提及。
鄧綏垂下的眉眼,蹙緊的眉心看著就那麼叫人心疼。
“你是在同情朕嗎?”劉肇狐疑的托起她的下頜,迫使她看著自己。“要知道,憐憫用的不當,可以等同於羞辱。”
“陛下何必如此多心。”鄧綏柔婉的捏住了一顆葡萄,剝了皮送去他的唇邊。“臣妾不過是想起父親去世的時候,那種無助與恐懼的心情。”
指尖微微一鬆,他吃了她剝好的葡萄。果子的甜美,讓他舒心了不少。“朕知道,那時候你為父守孝,做盡了當做的事情。三日不曾飲食,一年內隻食水煮青菜,三年茹素。身居簡陋的茅屋,寢薄薄的墊子枕著石頭……即便是男子,也未必能忍受這樣的辛苦,倒是你分毫不差,盡善盡美的做到了。”
“比之失去至親的痛苦,這些不過是皮毛。”鄧綏雙眼朦朧,淚光閃爍。“父親臨終時,囑咐臣妾一定要好好侍奉陛下。那時,是臣妾第一次選中秀女。”
劉肇看著她溫婉嫻靜,又柔情似水的樣子,心生憐惜。“既然是你父親的囑托,好好做便是。朕自然會給你侍奉的機會。”
鄧綏與他四目相對,含著笑垂下了頭去。
“陛下。”無棱在門外恭謹道:“陰貴人與姚美人求見。”
劉肇不悅的歎了口氣:“真是沒有一日安寧。”
“陛下,晌午正是最熱的時候,陰貴人有孕在身,不顧辛勞此時過來,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情。”鄧綏柔婉的語調,聽上去就像清風一樣徐徐送來。
撫平了劉肇心頭些許的煩悶。“也罷,請進來。”
“諾。”無棱在門外答應了一聲,就緊忙去請了。
片刻的功夫,門敞開了。
陰淩玥領著姚嘉兒走進了房中。
房中沒有焚香,果香的氣味卻濃鬱。陰淩玥看著漆木桌上白玉碟子裏的葡萄皮,心頭一緊。虧得她還在擔心陛下的龍體。
這兩位倒是好,你儂我儂的依偎在這裏吃葡萄,當真是羨煞旁人啊。
“陛下,求您一定要為我們姐妹做主。”陰淩玥淒婉的跪了下去,淚水就像斷線的珠子,劈裏啪啦的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