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一晚,鄧綏陪皇帝到深夜也不過是對弈品酒。
翌日清早,她從香軟的帷帳裏鑽出來的時候,陛下早已經出宮去了。
皇後遇刺,這件事看來非同小可。鄧綏在想,除了她這個多番被迫害陷害的貴人,該心生怨恨反轉局勢。這宮裏還有誰這樣恨皇後,巴不得她死呢?
“貴人,您醒了嗎?”妥冉在門外輕輕的問。
“進來吧。”鄧綏批好了衣裳,坐了起來。
“奴婢伺候您梳洗。”妥冉自己端著熱水進來,瞟了一眼門外的奴才。
門又被重新關上了。
“出什麼事了?”鄧綏看她神秘兮兮的,心裏不免打鼓。
“奴婢有件事情不敢確定,也不敢對貴人有所隱瞞……”妥冉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隻是茲事體大,奴婢沒有確鑿的證據,還請貴人聽了也不要全信。”
“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鄧綏鮮少見她吞吞吐吐的,心裏也是好奇。
“昨晚上貴人宿在章德宮,臣妾連夜回了一趟嘉德宮,為貴人取來今晨更換的衣裳。沒想到……竟然在宮裏遇見……”妥冉低下頭,臉頰有些緋紅。
看她唇瓣緊緊抿了又抿,似乎有些話不好開口。鄧綏拉著她的手,柔柔的問:“你到底看見什麼,這時候沒有旁人,就直說了吧。”
“奴婢看見……”妥冉好不容易厚著臉皮要說出來,就聽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她敏捷的轉過身去,看見思柔和美淑捧著飾物盒美食進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未免鄧貴人追問,她撓了撓頭:“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奴婢是看見咱們宮裏有好多野貓。到了晚上,就隻能看見一對對綠綠的眼睛,還發著漆黑幽冷的光,看上去格外怕人。奴婢是想,要不要叫戍衛們留心看看,這些野貓是從哪裏來的。回頭貴人晚上出門,別再嚇著了。”
“也好吧。”鄧綏微微點頭,她明顯的感覺到妥冉不是要說這件事。
“哎呀,你手腕子上戴了什麼東西,撞的我疼死了。”思柔皺著眉埋怨了美淑一句。“該不會是個鐵圈吧?”
“你胡說什麼呢。”美淑下意識的捂住了手腕:“我又不是故意的。當著小姐,這樣大驚小怪的也不怕驚著了小姐。”
“小姐才沒有那麼膽小呢。隻是你這丫頭,鬼心思越來越多了,竟然藏了好東西不給我們瞧。”思柔笑眯眯的要去抓她的手。“你越是不讓我們瞧,我們還偏越要瞧。還不快快拿出來。”
“是什麼好東西也不舍得給我們看看?”鄧綏也跟著湊趣:“難不成還怕我們要你的?”
“哎呀小姐,您怎麼也幫著她打趣我。”美淑臉上有些尷尬:“不過是一個鐲子罷了。”
說話的同時,美淑拉起了自己的衣袖。手腕上帶這個十分精致的銀鐲子,且這鐲子分量不輕,怪不得能磕的思柔手疼。
“好精致的鐲子啊,你從哪裏弄來的?”思柔伸手就要去摸。
美淑嚇得連忙縮回了自己的手:“這可是我用自己的月例買的,沒偷也沒搶。”
“那給我看看都不行嗎?”思柔有些納悶:“你平日裏不是這麼小氣啊,也不喜歡這些玩意。怎麼的近來飾物是越來越多了,打扮的這樣花枝招展的,難不成是有心上人了。”
“你這丫頭怎麼這樣討嫌?”美淑瞪她一眼:“喜歡飾物就是有心上人了?你難道不喜歡嗎?你也有心上人了?哼,討厭,有事沒事的打趣我,罰你給小姐梳妝。”
說完她飛快的行了個禮:“我去小廚房拿幾道小菜給小姐早膳吃。”
鄧綏笑著對思柔道:“這丫頭愛打扮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從前就是太男孩子氣,現在反而好一些了,待到適齡的時候,為她擇一位好夫君,那也算是美滿。思柔,我記得美淑比你大三歲,等為她安排好了這些事,我便也為你準備。”
思柔的臉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小姐,您這是說什麼呢。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一輩子都要陪在小姐身邊。”
“傻丫頭。”鄧綏笑著說:“你和美淑都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我自然希望你們能找到好歸宿。既然是最親近的人,我怎麼舍得你們就這麼虛度一生呢。好了,讓妥冉替我上妝就是,你去幫一幫美淑吧。”
“諾。”思柔捂著臉跑了出去。
鄧綏這才問妥冉:“昨晚上是不是在宮裏看見外人了?”
妥冉先是一愣,隨即溫和的點了頭:“貴人慧眼,奴婢什麼都瞞不過您。”
“也別做聲,這些日子瞧瞧替我盯著美淑。”鄧綏心裏已經有數。“那丫頭從來就是一根筋,莽撞毛躁,生就男兒心性,好舞刀弄劍的。思柔說的對,近來她是真的變化不小,打從她給自己買了一根銀簪子開始,我就該注意到的。可惜,身邊的人往往太過親近,根本就不願意有所懷疑。”
聽鄧貴人這麼說,妥冉心裏舒服了不少。“貴人心如明鏡,即便是身邊親信的人也不會偏聽偏信,奴婢敬服。”
“唉。”鄧綏歎了口氣:“我多想和沒入宮之前一樣,成日裏不是鑽研文章,就是苦練刺繡。根本不必花費大部分的經曆去忖度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