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鄧綏睡的很熟,以至於皇帝走進內室她也沒聽到動靜。
妥冉小心的端了一盞雁足燈過來,微弱的燈光映著鄧綏柔美的臉色,別有一番韻味。
劉肇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妥冉便躡手躡腳的退出去,隻留下房裏微弱的燈光映著兩個人。
看著鄧綏睡夢中平靜舒適的樣子,劉肇的心緒也跟著輕鬆了一些。這些日子默默的對抗著鄧家的勢力,想要這樣無所顧忌的陪一陪她也是不易。
可是劉肇沒有弄清楚,為何自己會有守在她身邊的念頭,哪怕是這麼靜靜的片刻。
看著門外人影一動,眉頭蹙緊了些。劉肇起身將妥冉擱下的雁足燈拿走,到了門外才輕輕吹熄。
“陛下,已經將人控製起來了。”無棱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了房中的人。
劉肇略點了一下頭,臉上看不出表情。
“陛下,時候不早了,是回宮還是……”無棱覺著皇帝的臉色不好,像是心裏不怎麼痛快,於是鬥膽問了這麼一句。
“去……”劉肇心裏煩悶,一時有些猶豫。
若是平時,無棱肯定就接茬舉薦哪一位嬪妃了。隻是今晚,無論是提到誰,可能都不會讓皇帝滿意。未免說多錯多,無棱隻是站在一旁默默的垂首候著,等待皇帝的決定。
“去若瑩宮裏。”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劉肇喃喃道:“朕也有好些時候,沒好好去陪一陪她了。”
“諾。”無棱跟在皇帝身後,走出了永樂宮的廡廊。穿過前殿,到了宮門口才道:“陛下擺駕迎春殿。”
生怕鑿除聲驚動了鄧貴人就不好了。
“無棱。”劉肇剛上了龍輦,眉頭就鎖了起來。“宮裏太安靜了也不好,你記得把晉位宮嬪的風吹出去。”
“諾。”無棱明白,皇帝的意思是讓皇後以及後宮的妃嬪知道,闔宮晉封這主意,乃是鄧貴人想出來的。
隻是無棱不明白,皇帝這麼晚還要來一趟嘉德宮,不就是在意鄧貴人的緣故麼?既然在意鄧貴人,為什麼又要將她推向風口浪尖?
後宮的妃嬪即便知道自己的位分來自於鄧貴人的建議,也未必會感恩。而皇後就更不用說了,千頭萬緒的麻煩就來源於對手的一句話,豈不是……
“你是不是覺得朕刻薄寡恩?”劉肇見無棱出神,似是玩笑的問了一句。
“奴才不敢。”無棱連忙收拾了臉色:“陛下這麼做,一定有陛下您的思量。奴才哪裏能想到那麼多,也絕不敢揣測聖意。”
“即便你不會去想,也不代表她不會去想。”劉肇很想知道,鄧綏聽到這樣的傳聞,或者深受其害的時候,會不會也和無棱這樣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乏了,不如閉目養神,歇一歇,很快就到迎春殿了。”無棱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皇帝的話,隻好找了個話頭岔開。
其實什麼事情心裏都很清楚明白,劉肇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言了。
見皇帝沉默不語,無棱覺得如釋重負。
不多時,迎春殿就到了。
“陛下……”無棱輕輕喚了一聲。
劉肇閉著眼睛哼了一聲,卻沒有動彈。累的不想動,也困得不想動。其實方才應該就歇在嘉德宮的,可他不想宮裏傳出去的風聲讓鄧氏一族野心勃勃之輩有所誤會,還當他們真的能穩操勝券,把持朝廷的方向,妄圖分權。
想到這裏,他猛然睜開眼睛,一躍而下。
無棱嚇了一跳,連忙道:“陛下當心,天色太晚了,這路有些看不清。”
“嗯。”劉肇不以為意:“去通傳一聲。畢竟這麼晚了。”
“諾。”無棱連忙快步走進了迎春殿。
這會兒,王若瑩根本就沒有睡。非但沒有睡,她孤身一個人,在殿後的迎春花枝麵前,翩然起舞,宛如黑夜中的精靈一般。
侍婢卷荷陪伴了多時,幾次想要勸說王美人回房歇著,無奈都沒找到好時機。
正巧這時候,卷蓮走了進來。“啟稟美人,陛下駕到。”
“什麼?”王若瑩一激動,腳踝咯嘣扭了一下。“哎呦。”
“美人,您沒事吧?”卷荷跟卷蓮都嚇壞了,連忙奔上去扶。
“無妨,無妨。”王若瑩忍著疼,轉了轉腳踝,還能動,便覺著沒有什麼大礙。“等會陛下麵前不許多嘴。難得陛下來咱們這裏一回,無論如何都不要惹他心煩明白嗎?”
兩個丫頭齊齊點頭。王美人有多盼著陛下來,她們怎麼會不知道。誰敢在這樣的時候讓陛下不痛快呢。
“快,隨我去迎駕。”王若瑩心裏甜蜜,竟也不覺得腳踝的傷要緊。緊著就迎到了迎春殿外。“臣妾拜見陛下,不知陛下這時前來,臣妾遲來還望陛下恕罪。”
劉肇見她一襲淺藍色的留仙裙纏在腰肢,不由得納悶:“這麼晚,怎麼穿的成這樣?”
“方才在後園,臣妾正在練舞。”王若瑩甜美一笑。
她這麼一說,劉肇果然瞧見額頭上的汗珠隨著燈光發出若隱若現的微亮。“那就趕緊隨朕進去,被再撲了風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