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馬術不錯,但這一路的顛簸,鄧綏真心覺得就快要從馬背上顛簸下來了。拉著韁繩的手都被冷風吹的麻木了,幾乎快要體力不支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她一路奔馳,拚了命的攢住最後一口氣,強撐著坐直在馬背上。
遊鳴覺出了不對,籲停了馬。
“你怎麼停下了?”鄧綏回過頭看著他,也漸漸放慢了速度。
“就算貴人不需要休息,馬兒也累了。何況夜路不好走,咱們不如就在這裏歇一歇吧。”
鄧綏點了點頭,也籲停了馬,心裏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裏,算是比較隱蔽吧。野草雖然已經枯黃,卻足有半人高。將馬拴在樹下,躲在這樣的草叢裏,還真是不容易被發現。
遊鳴將自己的水囊遞過去:“這是幹淨的,公子請用。”
鄧綏也從包袱裏摸出了幹糧:“這是妥冉和絲柔為我準備的,背在身上太沉,你也吃一點吧,減輕重量。”
“那就多謝公子了。”遊鳴沒客氣,接過來就吃,很好爽的樣子。
鄧綏也喝了幾口清水,恢複了一些體力。“從前在府裏的時候,我總喜歡跟哥哥們一塊騎馬,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往郊外跑一跑,身子倒是利索。隻是好些時候沒有鍛煉,反倒是沒有從前那勁頭了。”
“自然。”遊鳴邊吃邊道:“養尊處優的日子雖然好過,但身上卻犯懶。一犯懶,便是上不得馬也拉不開弓了。”
“養尊處優。”鄧綏聽著這個詞,當真是別扭。
“公子把這個戴在身上。”遊鳴從懷裏摸出了一個赭色的錦囊。“雖然說已經入冬了,但未免疏失,還是戴在身上會比較好。”
“是什麼?”鄧綏疑惑的看著他。
“這裏麵裝著避蟲避毒物的一些藥材。”遊鳴笑笑的說:“是蘇算子給的。”
“你們想的真周到。”鄧綏接過來踹在腰間。看著越來越暗的天色,心裏不免發慌。“也不知道陛下這時候在哪裏。”
“貴人放心,算子已經有了些眉目,在下一定設法助公子找到陛下。”遊鳴言止於此,便不再往下說。
鄧綏微微點了下頭:“也好。”
“公子累了就歇一會吧。在下會牢牢守在這裏,您大可以放心。”遊鳴心裏還是很佩服這位鄧貴人的,到底是何宮裏的那些嬌嫩欲滴,隻會耍心機的女子不同。隻憑她風塵仆仆的上路,單槍匹馬就敢來營救陛下,便可知她當真是與眾不同。
也確實很疲倦,鄧綏點一點頭,從包袱裏拿出一件皮毛褂子把自己裹起來。這個時候,她可不容許自己生病,有絲毫的意外。
不一會的功夫,她就睡著了。
遊鳴看她蜷縮在皮毛褂子裏可憐兮兮的樣子,不免歎氣。這樣的女子,當真是與眾不同。
不知道睡了多久,鄧綏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倒不是凍醒的,反而覺得腳下暖暖的,有些熱。
“你怎麼生火了?”看清楚了近在眼前的那團火,鄧綏猛然坐了起來:“就不怕別人發現嗎?”
“發現又怎麼樣,總比凍著你強。”
這聲音驚得鄧綏徹底精神了,瞪圓的雙眼裏充滿了恐懼。“清河王!”
劉慶轉過臉來,衝她微微一笑:“怎麼這麼見外。”
“見外?”鄧綏擰著眉頭,火光映紅了她的臉頰,眼底跳躍的光芒卻沒有溫度:“我以為上一次,話都已經說清楚了。”
“你的確說清楚了。”劉慶黯然一笑:“隻不過說清楚是你的事,聽不聽卻是我的事。”
“遊鳴呢?”鄧綏四下裏張望,卻沒有發現遊鳴的影子。
“我的人把他帶走了。”劉慶毫不隱瞞的說:“你那麼擔心他做什麼?難道對你來說,我還不抵一個外人叫你安心?”
鄧綏懶得和她廢話,抖掉了身上的大褂起身就要走。
“你去哪?”劉慶急了,起身一把就從後麵環抱住鄧綏的腰肢。“這麼晚了,不怕危險嗎?”
“你既然能在這裏找到我,就肯定是知道我為什麼出宮了。”鄧綏沒有掙紮,卻也沒有半點回應。嘴裏的每一個字,都是格外生硬的。“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晨光。”
“綏兒,好不容易出宮了,就跟我走吧。”劉慶乞求的口吻,聽上去讓人心疼。“稍後我設法自在宮裏為你安排個假身,反正這一次你病的這麼重……想要脫身根本就不難。我會安排一個安全的地方給你住,稍後我所以找個由頭,遠離朝廷,遠離皇城,帶著你遠走他鄉。如此,你也就不必擔心夫人的安危了,我會安排得力的人在鄧府照顧夫人的起居。確保沒有後顧之憂。”
聽起來,的確很吸引人。
不能不說,鄧綏在那一刻的確是動心了。
鼻子發酸,眼眶就不禁紅了起來,鄧綏沉了口氣於胸中:“知道你不是故意負我,知道你若看了那信就一定會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劉慶,就讓那段往事帶著這種釋然的心情成為過去好不好?別再這樣無謂的糾纏了。”
“為什麼?”劉慶轉過她,直勾勾的看著她的眼睛:“這哪裏是糾纏?你真的就不想回到從前嗎?”
“回不去了。”鄧綏很肯定的看著他,一字一句慢慢的說:“從前我是鄧綏,是你的綏兒。可現在,我是陛下的鄧貴人。我的清白之軀早已經給了別人,又怎麼和你重溫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