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貴人,你歇下了嗎?”
驟然聽見門外有聲音,鄧綏嚇了一跳。
待聽清楚這聲音是誰的,心裏反而平靜了。
“還沒有呢。”鄧綏溫和的應了一聲:“妥冉,快去開門迎姚貴人進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所以即便是這麼晚了,鄧綏也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對不起了鄧貴人,這麼晚還來打擾你。知道你留在和歡殿為周貴人操持身後事原本就操勞。且我也該早些來看看周姐姐的。”姚嘉兒抿了抿唇,低下頭顯出了哀傷之色。
“周姐姐知道你還惦記她,一定會很高興的。”鄧綏幽幽一笑,拉著她往裏走。這才發現她身後還跟這個丫頭。“這是誰?”
“是我宮裏的丫頭。”姚嘉兒轉身從她手裏接過了食盒。“我知道你一定沒有心思用完膳,所以就特意帶了些簡單的糕點過來。多少還是吃一些吧,身體要緊。”
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鄧綏不禁道:“我還真是沒有什麼胃口,勞你費心了。”
姚嘉兒還是將東西擺了出來:“周姐姐從前就不怎麼愛和宮裏的妃嬪來往,尤其是那些風口上的。我從前總在皇後身邊,她自然不與我深交。也是後來落難,得罪了皇後,才和她走得近了些。沒想到她這樣一個淡泊的人,會用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離開咱們。想起來心裏也是堵得慌。”
“是啊。”鄧綏與她一同坐下。“周姐姐走的太突然了。”
“我才不會相信那些人胡謅的話,你怎麼可能是逼死周姐姐的凶手。還有那個無緣無故冒出來的什麼戍衛,這種話也就隻有廖卓碧才說得出口。陛下是斷然不會相信的!”說到這裏,姚嘉兒不禁有些激動:“鄧貴人你放心,我一定會求陛下開恩,為你討回公道。”
“不說這個了,聽著就累。”鄧綏衝她微微一笑,轉而又顯出擔憂之色:“勝兒的身子如何了?太醫是怎麼說的?”
“嗨!”姚嘉兒歎氣又搖頭,不免沮喪。“反反複複,時好時壞。昨晚上好不容易高熱退了,誰知道早起又滾燙起來。藥也用了,針灸也紮了,可是總不見起色。後來太醫實在沒有辦法,幹脆在他房裏安置了好些蒸籠,把藥都放在上麵熏蒸,希望能用這個法子讓勝兒的病好起來。隻是效果會比較慢,小孩子的病也急不來。”
“是的。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確不是著急的事情。好就好在皇後娘娘恩典。願意讓你來照顧勝兒,也省的你擔心著。”鄧綏心想,隻怕皇後就是利用這件事情來要挾姚嘉兒,讓她出力氣當刀子。但其實,即便皇後不這麼做,姚氏也未必就能和周姐姐一樣真心待她。所以想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糕點看著還不錯呢。”鄧綏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桌上的糕點,眼尾的餘光劃過姚嘉兒的臉龐。對方的表現,很明顯能看出不自在。
“是宮裏小廚房做的,我忙著照顧勝兒,也沒能親自下廚。”姚嘉兒沒有勸她吃一塊,僅僅是這麼說。
“難為你這麼晚還給我送過來,正好覺得有些餓了。”鄧綏倒是毫不在意的撚起了一塊。
“貴人,這糕點……怕是有點涼了。不如等奴婢沏一壺茶過來,您再慢慢享用?”一旁的妥冉看著直著急。明知道姚貴人這時候過來別有用心,為何鄧貴人還要吃呢?萬一真的下毒了怎麼辦?
“也好,你去沏一壺茶吧。”鄧綏顯出了倦色:“我正好乏了,喝盞茶能提提神。”
“其實你若累了,隻管歇著就是。陛下雖然允準你來和歡殿,卻並沒有苛待你。料想這裏的奴才也不敢胡說什麼。”姚嘉兒溫言相勸:“即便是周姐姐在天有靈,也絕不希望你因為難過而傷了自己的身子。你這樣待她,焉知她不是如此待你。”
鄧綏點了頭,手裏的糕點就慢慢的送到了唇邊。
姚嘉兒忽然就屏住了呼吸,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鄧綏手裏的糕點。那樣子,充滿了惶恐與不安,就好像一把寶劍懸在半空,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一樣。
她越是這個樣子,鄧綏越覺得可笑。
糕點就這麼送到了口中。
“啊,不要。”姚嘉兒忽然跳了起來,一把抓起了一塊糕點,緊跟著提到了麵前的漆木長桌。
“你這是做什麼?”鄧綏驚訝的看著她,佯裝根本不知情的樣子。
“這糕點……這糕點裏麵……”姚嘉兒手裏緊緊攥著的那塊糕點,和鄧綏剛才拿的那一塊出自一碟。“有毒!”
“有毒?”鄧綏不信,凝眸笑了起來:“這糕點是姚貴人你送來的,還是你宮裏小廚房親手做的,怎麼會有毒呢?”
作勢就要再吃上一口,仿佛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眼見著鄧貴人這樣不傷心,姚嘉兒撲過來打落了她手裏的糕點:“我說有毒就是有毒,我下的毒難道我自己不清楚麼?你趕緊把放才吃的吐出來,快些吐出來。否則遲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