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獨自一人來到李府大門口,卻不跟門房提李為念,反而說想見周雪桐。
這裏又不是周家或陳家,不是熟人怎麼可能會知道周雪桐住在這裏。那門房十分機靈,不敢怠慢,連忙進府通報。
過了一會兒,卻是周雪桐親自出來了,一見梁薇便問:“你怎麼又出來了?”
梁薇微笑道:“我不是說過,那些事情要抽時間跟你細說。”
“算你守信。”周雪桐笑吟吟地跨出門外,與梁薇並肩往街口走去。
走遠了一些,已遠離了門房的視線,周雪桐才向她問:“你那天為什麼會和李為念在一起……”語氣裏又是懷疑,又是恨鐵不成剛。
梁薇卻想到那天的吻,先就不好意思地惱了起來,賭氣道:“我如果說,我意外在街上跟他遇見的,你信嗎?”
“好巧啊!”周雪桐那輕挑的眉毛,魅惑淩厲的眼,以及滿臉的“當然不信”是梁薇意料中的嘴臉。
梁薇歎了一聲道:“我知道這確實很難讓你相信,可是事實確實如此……我本來是出來見子靖的,走到這一帶看到白小雀,我追著白小雀過去,就看到了李為念了……還有!”梁薇突然緊張了起來。
“怎麼了?”周雪桐見她緊張的樣子,注視著她問。
“你們……你們都沒有告訴我……李為念他來了京城!”
“沒有人告訴你?”周雪桐也有些意外,“他跟我們一起來京城的,竹姑娘、童千姿都知道的,她們都沒有告訴你?”
梁薇搖一搖頭,怔怔地道:“她們大概以為你會告訴我的……”
周雪桐冷笑道:“我猜她們是覺得此事不值一提,也唯有你會在意李為念!”
梁薇深吸一口氣,心道,我若是早知他來京城,有些心理準備,也不至於那樣慌亂……
一片緋色浮到她麵上,焦躁且悔恨地想穿越回去,警告那天的自己從容優雅一些。
到了這時,她找到理由將責任推卸,就仿佛有人早一點告訴她李為念在京城。她有了心理準備,那個吻就不會發生……
她胡思亂想一陣,又連忙歎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想了想道:“我跟他相遇的確是個意外,可是來到他府中,看他養起了貓狗,還開始吹笛子,並被你和李尚榮兩個長不大的姑娘煩得整天出去亂逛……你看,他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麵,你還擔心什麼?”說到這裏,見周雪桐臉上有爭辯的意思,連忙接著道:“你這些天就住在這裏,你冰雪聰明、心細如發,連我都發現了,你不可能沒有發現吧?”
周雪桐眼中犀利的光芒有些弱了下來,她怔了一會兒又不服氣地道:“他知道有我在旁看著,所以做做樣子吧!”
梁薇見她仍舊這麼固執,也沒有精力再去勸,便道:“日久見人心,咱們慢慢看吧……”
周雪桐亦有千言萬語,想來想去都覺得不是時機,便不再說下去,況且在她心裏李為念玩物喪誌的心思亦越來越重,也就沉默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梁薇問她:“你還要在李家住多久?”
周雪桐道:“本來是借著有太後吩咐的名義住進來,也好監視李為念。誰知一無所獲,還被李尚榮那個大小孩煩得半死……明天,我爺爺、外公還有婷兒他們就都到京城了,我就會回去了!”
聽說他們明天就到,梁薇也十分高興,又說了自己已是“欽差大臣”,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事。周雪桐也替她高興。
囉嗦了一會兒,梁薇便與她告別,自朝陽街繞到落花胡同,好去竹府。
她估摸著位置,覺得將要到時,仰頭便看到有一個人正在那裏獨自徘徊。幽寂的胡同,冬天幹燥的風吹得人心思繚亂,砌牆的青磚發著灰,上麵附著一層落光了葉子的爬牆虎。那錯綜複雜的枝條隔裂著牆壁,更顯出它的沉重與滄桑……
與此相比,在他前麵徘徊的年輕人顯得多麼年輕啊!
挺拔的身形,潤澤的黑發,步伐淩亂而快速,永不間斷,仿佛抬起大腳,邁起長腿全然不需要力氣似地。這顯示出他胸腔的那顆心髒,朝氣過剩,跳得狂亂……
子靖、子靖、子靖!多麼年輕的子靖,多麼好看的子靖啊……
古拙滄桑的牆壁與年輕的男子相互映襯,仿佛是詩裏的畫麵——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俟而不見,搔首踟躕……
現在我是姝麗的靜女了!梁薇好笑地想,也就俏皮地停住腳步,“俟而不見”好看他“搔首踟躕”的樣子。
隻見他口中念念有詞似的樣子,雙手握著拳頭,架在身前,時不時錘一下空氣,又時不時搖一搖頭,苦惱又腦紅。
這樣子好傻,像是一個將要上場演講的人在那裏抓緊時間演練……
他在為我犯傻!
梁薇站在那裏,甜蜜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