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桐孤身來到鳴玉閣山下,正準備走上走廊,卻聽見自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
暗夜之中,這腳步聲十分清晰,一步步走得緩慢而沉重。
雪桐不覺停下腳步,向走廊上望去。
一步又一步,扣著人的心弦,愈來愈響亮……
李為念在雪桐的注視下走了下來。他頭發半披著,白色的外袍未用腰帶係上,顯得寬大而隨意。
梁薇記起這個時刻,正是雪桐去世的那夜,外麵來報,說是梁清思想見她,她不願意去,李為念便代為前行。
現在看來,李為念應該不是去見梁清思,而是為了見周雪桐?
李為念走近周雪桐,帶著一股尚未被夜風冷卻的暖香。那香氣幽微,卻又極為複雜,薰染房屋的百合香,脂粉香氣,還有一股茉莉花的香氣……
李為念全身上下都是剛剛離開暖榻的曖昧痕跡,周雪桐胃內翻江倒海,覺得他惡心,又替梁薇感到悲哀。
李為念看到她,隻停了一下步子,道句“請跟我來”便下了走廊,向右一轉。
雪桐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
前麵花樹之間,建了一座房子,小小巧巧的三四間。這本是用於放置花肥和修花工具的地方,為了與周圍的環境相契合,房子的外貌很是雅致。
後來,因為梁薇喜歡,便將內裏修整一下。所以,這時一走進去便是一間敞亭,裝飾清雅,敞亭旁的暖閣裏隻點了兩枝蠟燭,光線昏暗,卻是撲鼻的一股檀香氣味。
李為念道:“這是我在宮中住著時,閑來無事看書的地方,很是清靜……”
周雪桐隻對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念念不忘,眸如寒星,冷冷地逼視著他道:“你每晚和梁薇同床,腦子裏到底想些什麼?”
李為念剛將燭火挑得更亮一些,聽到這話轉頭望著周雪桐一笑道:“若想知道這些,你大可以回去問郭川澤,看他和你同床時腦中想些什麼……”
雪桐臉上一紅,既羞且怒,狠聲道:“你們怎麼可以和我們比!你是她的……她的……”
李為念奇道:“我之於梁薇,郭川澤之於你,都是夫君,怎麼不能比?”他說著,走入暖閣之中。
“不一樣,你和梁薇是至親……”周雪桐緊步跟進去,一扇珠簾被她撞得“嘩啦啦”地響個不停。
李為念討厭聽到珠簾的聲音似地,用手撫珠簾一下,放下一重簾子,若無其事地道:“你和郭川澤難道不是至親?你們可是表兄妹……”
雪桐氣極反笑,道:“李為念,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李為念將窗子關上,才又轉過頭望著她微微一笑道:“沒有讓你看出我的變化……”他緩緩走近她,雪白的衣衫沉鬱的麵色,好似黑夜海洋上漸漸接近的一座冰山,“真是不應該……”兩句話之停頓得太久,雪桐幾乎理解不透他的意思。
“什麼變化?”
“你說呢?”他一笑道。幽暗的眼神,加上英俊的麵容,令他看起來有一種蠱惑人心的意味。
雪桐將他上下打量,譏諷地一笑道:“是……你不再是那個病怏怏的你了,可是你心裏的無恥真是一點未變!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先月客館。你站在那個角落裏,一直看著我們演得一場鬧劇。可能你自己都沒有發現,當時你臉上帶著一絲笑,好像在說,這隻是一遊戲,你們居然還這麼認真……可是結果呢?你還不是用盡手段,演了這麼一場大鬧劇?!你想想你自己,什麼都舍棄了!梁薇真心幫你,你從前利用她倒罷了,可是現在你竟然還……午夜夢回,你看到身旁的她,想到你與她的真實關係,難覺不會覺得無顏麵對先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