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陽光漸漸穿透夏日清晨的薄霧,撒在一方小院中。
此處倒也算布置得情趣盎然。不僅蕉棠兩植,且又有湘妃竹幾叢,栽於牆角。清風過處,窗紗上竹影搖搖,倒映得床邊女子臉上半明半暗,難以分辨。
阿齊在外輕輕扣門道:“娘子,你起了嗎,我進來了。”
說著便推門而入。床上女娘卻隻微微皺一皺眉,睜開眼睛後還兀自躺在那裏發呆。
阿齊不由輕輕一笑,便先將她扶起,又將擰好的濕帕輕輕擦在她臉上,之後才替她寬衣梳洗。
看著鏡中女子的臉,阿齊不由感歎: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七夕那夜後,她與公主便離開了京城。如今來婺州也已是半月有餘。之所以到江南來,一方麵是因為這裏乃是公主母親的家鄉,另一方麵,自然是因為阿沅了。
每每聽到那位被雇來照顧信安縣主的大娘“囡囡,囡囡……”地叫著阿沅,阿齊總能從公主的眼中讀到水一般的柔情。
她心中便道:想來公主幼時,她的母親一定也是這樣叫她的吧。
說起自家公主,其實與這新城公主的出生時日相差並無多,然而境遇卻是天壤之別。
當然這也是因為,新城公主的母親乃是長孫皇後,而公主的母親不過一普通宮人。太宗皇帝一時心血來潮,臨幸了她,她不久居然就被診出有孕了。
宮中人人都說她有運道,可是她懷胎十月,生的不過是一位公主。且又與長孫皇後的臨產期撞上了,誰還能記得她呢。
她雖然為聖上添了一個公主,可太宗的兒女實在也是太多了。阿齊相信,若是開家宴時無人指點,隻怕皇帝自己都未必知道席上都有誰。
公主無聲無息地長至八歲,本以為也將這樣繼續沉寂下去,可有一天她似乎時來運轉,居然有了封號。
當然,這也是托她那位顯貴妹妹的福。
那些日子,禮部正因為新城公主的封號絞盡腦汁,到處翻閱舊檔,於是大家這才好像突然發現,雪羽樓內原還有一位柳宮人並一位幼年公主。
如此是年八月,這位普通宮人所出的公主,終於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與她的妹妹新城公主一同獲得晉封。
大家這才發現:這位小公主雖然長在禁中,少與人來往,倒也舉止得體,談吐有度。更兼容貌出眾,隻是八歲小兒,卻仿佛白雪攢成,如玉如冰。太宗皇帝雖是見慣了美人的,這一刻也不由得得對她多注目了些。
旨意最後定下:她為常山公主,新城公主則初封為衡山郡公主。隻是她之所謂封號不過虛名,新城公主卻還同時獲得大片采邑。
不過這個皇帝父親也不算全然無情。在冊封結束後,又下了一道恩旨為她賜名,隨後還將她遷至攬月殿。
如此對這樣一位出身的公主來說,也算是格外榮寵了。
然而公主卻並不高興,比起父親起的新名字,她更喜歡母親叫她囡囡,比起攬月殿,她也更愛母親所居的雪羽樓。
她哭紅了眼眶,卻也知自己日漸成年,不可能再與母親居於一處。柳氏雖也難過,可見女兒終於不枉費她素日教導,在宮中嶄露頭角,有了一席之地,終究也還是欣喜更多的。
阿齊正是在此時,被指派到了攬月殿,貼身照顧這位小公主;而其妹妹阿薑,卻整好被配至朝陽殿,去服侍另外一位更為尊貴的公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