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頓下來,屋內便就此陷入寂靜裏。
簾內女子沉吟片刻後,即聲音平平地問道:“既如此,你後來是怎麼逃出來的?”
那女子的聲音很麻木:“逃,怎麼逃?當晚我就被綁著讓他糟蹋了。我哭過,喊過,咬舌自盡過……可是沒有人來救我。除了秦生,這個世上還有誰會在乎我的死活?我是被他玩膩了以後扔出來的。我被扒得幹幹淨淨,身無分文……隻得沿路乞討回來,若不是遇到相爺,此時恐怕早已經屍骨無存了。”
女子聽了後便道:“這世道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如今武氏在宮裏正是如日中天。而你,不過是一個罪犯的女兒,一個曾沒入教坊的歌姬。而你的秦郎,也不過就是個落第的貢生。我們可以幫你,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你。”
她終是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綠繡抬頭看著她,空洞的眼神漸漸聚焦起來:“你究竟是誰?柳相說你可以幫秦郎報仇,是真的嗎?”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有複仇的決心嗎?你說你自殺過,那既然你沒有死,想必還是有求生之念。你真的做好放棄一切的準備了嗎?”她言畢便順勢彎下腰去挑起她的下巴,強迫著她抬起頭來。
綠繡與她這一對視,隻覺得她的目光有如火焰,是那麼生機勃勃,充滿生命力。仿佛不懼世間一切,又好像下一刻就準備走上戰場,去流血,去廝殺……她簡直無法直視這樣的眼睛,轉而又頹喪地垂下頭去。
那女子卻直起身道:“沒想到,你生的這樣美,難怪你的秦郎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
她似乎思量了片刻,才又接著對她道:“你知道嗎,我們的人,已經找到了那個車夫。他也願意作證。”
綠繡聞言,眼睛立刻睜大了,心裏不由得湧出了無限希望。
“可是”,那女子又道:“可是你的身份,卻是個障礙。無論你如何潔身自好,一入娼門,便再難洗脫汙名。想想你的秦郎,他可是身家清白,你想讓他死後還要為你蒙羞嗎?你若出首,武元慶隻要說出你的身份,別人就會立刻把這件事看成一件桃色新聞,無非二人為爭一個娼妓,失手殺人而已。”
綠繡聞言頓時激憤不已:“奴本就是清倌人,雖說是誤入風塵,可從未自甘下賤。況且奴亦已從良……”
還未等她說完,女子便出言打斷了她:“你已從良不假。可是你覺得世人會如何看呢。你與秦生,固然是決定一輩子恩愛相守,可你們是有父母之命,還是有媒妁之言?你對於秦家來說,難道不就是一個坑害了他們兒子的紅顏禍水嗎?若到時武元慶反說是你勾引他,你覺得世人還會不會信你?”
綠繡眸子裏的光徹底熄滅了。她想嘶喊,想問老天:不是都說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嗎?為何武元慶這樣的惡人可以逍遙法外,她與秦生從未害過人,卻要遭受如此厄運?
女子並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就殘酷地給了她最後一擊:“如今你清白已損,為何還不破釜沉舟一回。如果你此時自盡,寫下遺書,控告武元慶。那麼,遠比你到時候在公堂上哭天搶地有用的多。不僅如此,我還可以保證你死後哀榮,讓你和你的秦生一起,死後同穴,配享家廟。你還在猶豫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