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巽水(1 / 1)

因為這層緣由,他如今才會有家歸不得。

這兩日,莫蕭大多數時候都是昏昏沉沉地躺著。偶爾清醒時,他也曾仔細回想過,自己究竟是如何中的蠱。

隻可惜寂海大師似乎對於這件事也並不清楚。據他所說,自己當時倒臥在僧房外昏迷不醒,乃是那日清晨偶爾被一個灑掃的小沙彌發現的。

其實此言漏洞甚多,隻是因為他來晉陽後,素與寂海私交甚好,心知他既有意隱瞞,定然也是因為某種不得已的緣由。而他養傷期間,一直都住在密室之中,且所有吃喝都是由寂海本人照料,他便明白定國寺中恐怕是已發生了極大變故。

不過寂海未說,他便也沒有刻意去查問。隻這日卻是奇怪,他一覺睡到午後,才因口渴醒了。起身執壺時才發現裏麵居然還是隔夜的茶水。

他一開始還未在意,結果又等了一個時辰,寂海還是沒有來。因想起他說過,這密室白日裏絕不可開啟,若哪日有變故,他必須要等到酉時後,再去他日常打坐的蒲團下,那裏有處密道,可以直通寺外。

此時想來,寂海大概早就知道情形不對,已提前為自己準備了出路。想起此番相見,他與往常大不相同,不僅身形格外枯槁不說,言語間還常有消極避世之意。

寂海此人,自幼年起即遁入空門,長成後又師從慧隆,曾為小乘成實宗的大師。昔日隋煬帝巡幸揚州,他還曾受命於慧日道場為宗室宣講。

隻可惜物是人非,隨著隋滅唐興,尤其是玄奘從天竺歸來後,小乘便自此式微。反觀大乘佛法,卻開始在民間日益盛行起來。隻是寂海終生所學,皆是奉羅什為祖,他不願隨波逐流,中途改宗。因此定國寺便漸漸沒了從前的聲望,尤其二十年前,他最得意的弟子懷遠也一朝出走,他便從此一蹶不振,就連寺務也不大照管了。

他為人律己甚嚴,對待子弟更是嚴苛。可對於普通信眾,卻又格外寬容。莫蕭與他相交後,雖覺他此舉不妥,可終究對方也是一代宗師,他不過一後生晚輩,又怎好置喙。

果然這一天終究來臨。從適才在街市上聽見有人議論說大師要閉關時,他便心生不祥預感。

寂海,他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心下不由歎息。

而漸漸地,馬車已掠過熱鬧的街市,開始在馳道上奔跑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終於停了下來。

車夫不敢打擾,隻輕輕提醒道:“文瀛湖已到了。”

趙西原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說話。他絞盡腦汁,都是在思考要怎樣才能救下莫蕭。

每到這種時候,他便深恨自己的腦子不好使。這件事,從頭至尾,可以說都是他的責任。若不是因為自己,莫蕭肯定還好好地做著他的晉陽縣令,又怎麼會淪落至此。

他默默叨念著,一時抬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馬車已然停下,而莫蕭,竟也不在車中。

好在車門隻是虛掩著,他愣了下便反應過來。一時他跳下馬車,便看見巽水煙波之中,莫蕭正在岸邊幽幽遠望。

今年晉陽的夏天格外漫長。可不想這文瀛湖邊居然已有了些許秋色。

天高雲淡,映襯著腳下一汪碧水。遠山疏闊,卻氤氳出許多迷蒙霧氣,輕攏在湖麵上。一隻小舟停在淺水處,在微風中輕輕蕩漾,頃刻間碎了漣漪,便晃蕩出一池翠色碎玉來。

一隻飛鳥偶爾經過,停在了趙西原麵前。他終於醒過神來,問道:“這就是文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