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熊熊烈火。
滿世界的火,像要點燃深邃漆黑的夜幕。
她用盡全部的力氣往前跑,滿身冷汗,後背像是被萬蟲啃噬。
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回廊。
茜素紅的紗衣如煙似霧,被那火焰染得更紅,一時讓人分不清是血色還是顏色。
“修崖!”
看到那個在院心浴血奮戰的高大身影,她驚喜地一聲呼喊,鼻尖一酸,眼淚落了下來。
那個高大身影回頭看見她,稍一分心,胸膛就被敵人劃開了一道,血流如柱,噴湧而出……
她心中一急一痛,全身的血液快要凝結,身子微微一顫。
猛地從地上橫死的士兵手中抽出一把劍,她憤怒地衝了過去。
那個身影驚恐地吼道:“令宣,不要過來——”
“刺啦——”
血肉撕裂聲。
溫熱猩甜的血液撒在她的臉上……
“不要——”杜令宣撕心裂肺地驚叫,下一秒,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肩頭。
猛地醒來,她才發現自己是在相府後院的雜役房中。
睡在她身側的小丫頭秋夕擔憂地扶住她的肩頭,“令宣姐姐,你又做噩夢了。”
令宣抬手一拭額頭的汗水,才驚覺冷汗涔涔。
“我沒事,打擾你休息了。”令宣抱歉一笑,蒼白如紙的麵容才微微紅潤些許。
她轉頭看了看窗,天色尚早。
灰藍藍的光線撒進小屋裏,微許涼涼的潮氣,細塵在空中舞蹈。
令宣掀開被子走下床,“我出去走一走,你繼續睡吧,約莫著還有半個時辰。今日是我們在相府的首日,睡飽了就不會犯困做錯事了。”
“嗯。”秋夕乖巧地點了點頭,躺了下去。
令宣替秋夕掖好被子。
可愛的秋夕睜開眼睛瞧著她笑,令宣回以小丫頭一笑,輕聲道:“快睡吧。”
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
秋日裏的晨曦微涼,天空灰蒙蒙,像籠罩了一層輕煙。
院子裏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一棵紫菀開了粉嫩的花朵,靜靜立在院中,為破敗寒酸的院子增添了一絲活力。
令宣不自覺懷抱住雙臂。
她嗬了一口氣。
暖氣流在寒流中化作一團雪白的霧,冉冉上升,最後像是一滴水滴進海裏,沒了痕跡。
她的人生何嚐不像是一團霧,飄著飄著就散了。
相府被抄九族,一夕之間,她什麼都沒有了。
修崖被殺、奴役全亡,她眼睜睜看著修崖死在她眼前,然後眼前一黑,她昏倒了過去……
再醒來,她身在去往相府的馬車上。
為了保護她而亡的秋夕死而複生,俏生生地衝她笑……
而她,竟還是那個十五歲的少女杜令宣。
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孤女令宣又再次成了相府的粗使丫鬟!
雖然覺得荒謬,但她無疑是狂喜的!
這意味著修崖、秋夕都複活了,所有她愛的人都重新躍然眼前。
她嗬出一口氣,輕輕緩緩綻出個笑顏,呢喃道:
“縱使宿命在前,這一世,我杜令宣也絕不低頭。”
隻是那夜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噩夢,每次夢到都會顫栗。
那種感覺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絕望悲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