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籲”的一聲,兩個大漢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在道旁的一家茶舍邊停下了馬。下馬後,各自拍拍自己風塵仆仆的衣袍,便走進了茶舍。“給我們來一壺龍井!”聽見後,掌櫃馬上吩咐夥計去準備。茶舍不大,裏麵除了兩個大漢外,隻有一個帶著鬥笠的黑衣人,鬥笠遮擋住了他的臉,桌上放著一柄劍,劍柄赤紅,劍鞘烏青。兩個大漢似乎沒有注意到此人,隻是自顧自喝茶說話。
“終於快到慕安鎮了!渴死老子了!”
“既然渴,就少說點話吧!”
“老子就愛講話!”
“真拿你沒辦法!”
這時一個白衣少年也來到了茶舍,坐在了一張桌子前,要了一壺茶。少年不過二十歲上下,跟他的白衣相比,膚色略顯黝黑,但是麵貌還算俊朗,劍眉之下,一雙眼睛之中似乎透露著淡淡的傷感。這時其中一個大漢發現少年左手也帶著一柄劍,便跟同伴輕聲交談起來。
“老王,這幾個月咱們碰上的江湖人真多啊!”
“老張,你又多嘴了!小心點吧!他們可不好惹!”
“你有沒有聽說最近那些案子啊?江湖上好像都在傳這些。”
“哪些啊?”
“就是,那個女盜夜蝴蝶幹的。就在咱們荊湖一帶呢!”
“哦,好像已經有好幾個武林人士命喪她手了呢!聽說還有個剛出道的雲夢劍派的少年呢!看來連雲夢劍派也奈何不了她啊!”
少年聽到這,心頭如被劍刺,不過還是繼續聽了下去。
“我聽說好像還不止一個夜蝴蝶呢!好像還有不少以前貌似隻是劫劫錢財的大盜最近好像都做了差不多的命案!”
“是嗎?”
“當然,這還有假?像江南的刀疤大盜,福建的大盜流星客等等都是如此。”
“你是說江湖人士最近走動較多是為這些事?”
“誰知道嗎?不過沒準真是。說不定那夜蝴蝶還回來咱們慕安鎮呢!”
“為啥啊?”
“咱們鎮上的乘風鏢局可是響當當的!”
“乘風鏢局?老張,你沒搞錯吧?以前被滅的武林人士也隻是小地方上有名,這乘風鏢局雖說總局建在這個鎮上,但卻有地理之利,地處衡州、吉州、虔州、郴州之中,再加上該鏢局鏢師的武功亦是非凡,因此,乘風鏢局在江南、荊湖之地是大為有名的,江湖中人也得給幾分麵子,總鏢頭楊承威人稱‘江南一槍’,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高超,打他的主意不太可能吧?”
“怎麼沒可能?沒準那夜蝴蝶武功更高呢!”
少年一直豎著耳朵聽他們的談話,嘴裏不禁念叨道:“乘風鏢局?”
這時,一陣混亂的馬蹄聲自遠向近傳來,掌櫃伸出脖子一看,變了臉色,急忙道:“幾位客官,咱們快跑吧!又是那些山賊來了!”老王一聽,“哼”了一聲,道:“光天化日之下,哪來這麼多山賊?”掌櫃急道:“他們本不是這邊的山賊,但每被官兵剿滅一次,就換一次地盤,以前我擺茶攤時就遇到過他們,沒想到今天又碰到了!快走吧!”說完已經不顧任何家當,帶著夥計急匆匆地逃走了。老張有點慌亂,道:“老王,咱們快跑的!”老王一副神氣,道:“跑什麼,不就是幾個毛賊嗎?咱們雖不是什麼江湖中人,但好歹也練過兩天拳腳。”
這時他們就算想跑都來不及了,山賊們已經到了茶舍旁,紛紛下馬。頭目罵道:“這些死官兵,又把老子們端了!”看見茶舍裏的幾個人,笑道:“幾位,要不要跟老子交個朋友啊?”老張誠惶誠恐道:“好……好!”老王厲聲道:“毛賊,從哪兒來,滾哪兒去!”一群山賊都被激怒了,頭目冷笑一聲,亮出一把大砍刀,插進了兩人麵前的桌麵。明晃晃的大砍刀上的亮光閃過老王的眼睛,老王這才露出一絲恐懼。頭目道:“朋友們,老子們趕路需要點盤纏,你們是不是得借點啊?”老張早已嚇壞了,立馬解開自己的包袱,顫抖著拿出隨身攜帶的碎銀。老王也咽了口唾沫,眼神中似有不甘,但還是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頭目不滿道:“就這麼少!耍老子嗎?”老王支支吾吾道:“你們……你們還要怎樣?”
“你們快給我住手!”眾人循著聲音望去,正是那個白衣少年。少年橫劍於前,好像將要拔出。頭目看見少年不過二十歲上下,嘻嘻笑道:“小娃娃,拿把劍好玩嗎?要老子們陪陪嗎?”白衣少年打量了一下對手們,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些山賊共有九個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對付得了。頭目大喝一聲:“上!”三個嘍囉便揮起刀劍向少年衝過來。少年拔出劍,一個“鷂子翻身”來到了茶舍外,與三個嘍囉打了起來。不出三招,三個嘍羅的刀劍都已被少年挑掉。少年似乎信心倍增。頭目看見此景,怒道:“一起上!”當即又拔起自己那插進了桌中的大砍刀,六個人揮舞著兵刃朝少年攻來。不一會兒,另外三個嘍囉也撿回兵刃,加入戰團。少年打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時,他望見茶舍裏的黑衣人仍然自顧自地喝著茶,不禁有點惱火,想道:“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會武功,怎麼不來幫我啊?”就在分心之際,頭目的大砍刀已經朝自己砍來!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得“砰”的一聲,頭目竟然砍到了自己人,地麵上則碎了一隻茶杯。少年望向黑衣人,他手裏的杯子已經不見,便心知肚明了。頭目惱羞成怒,但是黑衣人從容站起,似乎是要離開。頭目喊道:“狗東西!留下你的命!”黑衣人隻是來了一記“龍抬頭”,將身後整張桌子踢起,直接砸向了頭目,頭目被砸得頭破血流,昏倒在地,手中的大砍刀早就被扔到了一邊。黑衣人沒有多說什麼便騎上了自己的馬,往東邊趕去了。少年則滿目驚異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再回過頭來時,其他幾個山賊已經走了。老王、老張看得目瞪口呆。少年對他們道:“這個頭目就在這兒,也許你們可以帶著他去官府領賞錢!”說罷,便朝南麵的慕安鎮方向走去。
少年掏出懷中的一枚針,針上卻有蝴蝶翅膀般的裝飾。他握緊了這枚蝴蝶針,加快了腳步。一路上,過往浮現。
陰暗的天空下,一群白衣的少年少女們在一處大堂裏不停地抽泣著,他也在一旁,但是卻已經麻木了。循著他的目光,隻見一具白布覆蓋著的遺體,大家都是為這個人而哭。那枚蝴蝶針就是他的死因,少年從師兄弟手中拿到了這枚蝴蝶針,暗下決心要為那人——自己的師兄李衡報仇雪恨!
緊接著,記憶回到了更早前。
微風拂過,大湖東方太陽緩緩升起,湖麵波光粼粼。陽光漸漸照亮湖畔的一塊石碑,隻見石碑上刻著兩個大字——雲夢。
沿著石碑旁的小徑蜿蜒向上,是一處殿堂。台階之上,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用滿含期待的眼光看著台階下的一群少年少女,正在努力練習劍法的少年少女們。
三十多年前,正是這位老人——孟濟天,在這洞庭湖畔的一座山上,建立了這個如今江湖中人敬重的門派——雲夢劍派。凡是加入雲夢劍派的少年少女們,經過了多年的習武後,大部分都將下山在江湖遊曆,行俠仗義,這也是雲夢劍派名揚天下的一個重要原因。隻有小部分人或是由於學無所成而留下繼續修習,或是便直接退出門派回去過原來的生活,又或是接受留守門派、指導新弟子習武的決定。
大家休息之時,這個少年收回了自己的劍,默默走向一旁,雙眼凝視著山下的洞庭湖,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絲憂傷,又帶著一絲遺憾。另一個年長一些的少年走到他身旁,道:“陸師弟,怎麼了?”少年強笑道:“李師兄,沒什麼。”年長的正是李衡,而這個少年姓陸,名百川。李衡笑道:“其實你不用瞞我的,我也能猜得出來,你是因為沒被師父派下山,才感到如此的吧?”陸百川歎了口氣,道:“師兄,看來我的心思是瞞不過你的眼睛了。不過還有個原因,就是又要和你們一群師兄弟、師姐妹告別了!”李衡道:“其實你更瞞不過師父,你想想,你七歲上山,到現在也有十三年了吧!比我待的時間要長得多,隻不過我比你虛長兩歲,才賺了你一聲‘師兄’。你說,這麼多年下來,師父能不了解你嗎?”陸百川道:“其實我也不是埋怨師父,隻不過我上山之後就很少再離開過這兒,有時候,總是想著外麵的江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為一名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的遊俠,就像師父當年救我一樣。”說到這兒,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他又接著道:“但是,其他師兄弟們學藝差不多七年都可以下山了,我已經學了十三年,我知道自己天資愚鈍,內功劍法都比不過大多數同門,我也明白師父也是想保護我,不想讓我在江湖上因為自己這樣三腳貓的功夫遇險。”李衡道:“希望你能理解師父的良苦用心!”陸百川點了點頭,道:“李師兄,你明天就要下山了,咱們是不是該去喝點啊!”李衡“嘿嘿”一笑,道:“就你了解師兄,好,晚上在老地方見!”
晚上,明月當空,陸百川來到了藏酒房前,屋頂上傳來李衡的聲音:“快來,我已經到了。”陸百川縱身一躍,跳上屋頂,身子搖晃了一下後穩住。李衡讚道:“你的輕功進步了不少啊!我記得咱們上一次跳上屋頂,你還花了不少時間才穩住。”陸百川笑道:“如果我不加把勁練習,別說明年,就是後年、大後年都得繼續留著了。”李衡歎道:“其實你白天說得太謙虛了,就劍法而言,你絕對算是我們當中的佼佼者。”陸百川苦笑道:“但上次咱倆比試時,你還不是輕鬆挑掉了我的劍嗎?”李衡道:“你的招式已經練得非常不錯了,隻是我總感覺你內力欠點火候,而我可以不自謙地說,我自從來此學藝,每天都堅持練習內功,因此我上次勝你並不在劍法上,而是內功。”陸百川歎道:“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練劍也是一樣呢!可是我也沒有偷懶啊!”李衡笑道:“那你就多努力些好了!”接著李衡拋給陸百川一小壇酒,自己也拿起手裏的那一小壇,都喝了一口,李衡道:“咱們說些其它的吧!”陸百川問道:“聊些什麼啊?”李衡笑道:“陸師弟,你是不是對胡師妹有意思啊?”陸百川一聽,麵紅到耳根,道:“師兄,你可別亂說!”李衡道:“她明天也要下山了!你不去跟她說說嗎?”陸百川苦笑道:“為什麼你會聊這些呢?”李衡咳了一聲,道:“咱們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也該考慮考慮了!”陸百川眼珠一轉,笑道:“師兄,是不是你對她有意思啊?”李衡臉皮發燙,斥道:“別瞎說!說點別的吧!”陸百川一笑了之。之後兩人又聊起了別的一些事。過了不久,李衡打了個哈欠,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吧!”陸百川歎道:“不知道以後何時才能跟你在這兒喝酒了呀?”李衡哈哈大笑,捶捶陸百川的背,道:“傷什麼感啊!以後我回來時再和你來這兒繼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