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寺之中,徐景給羅輕寒送午飯,竟然忘了拿筷子,便返身去廚房拿筷子。但經過一處禪房之時,聽見一陣議論之聲,似乎有不少人在。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踮起腳尖輕輕靠近。徐景武學資質一般,打鬥的功夫沒學到多少,但是練習輕功卻格外勤奮,心想自己打不過跑就行了,因此他輕功還是學得不錯的。現在他慢慢靠近,倒也沒有引起房中人的注意。
他到了窗外,偷聽到房內有人問道:“那小子怎樣了?”聽這聲音,正是歐陽橫。一陣笑嘻嘻之聲響起,不一會兒那人答道:“放心,他正在跟那丫頭吃飯呢!”是念色的聲音。透過窗紗,徐景馬上就把房中的人都清楚了,房中共有六人,除了歐陽橫和念色以外,還有耿霄威、謝難追、赤煞虎,剩下那個人他也認識,是血手幫的副幫主血手追魂。隻聽念色道:“我倒挺羨慕那小子的,整天可以跟那個美人兒待在一起,那滋味真是想想都舒服啊!”徐景聽得羞憤不已,想道:“這個賊禿,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耿霄威笑道:“念色兄不必灰心,馬上那丫頭你想怎樣就可以怎樣了!”念色和徐景俱是一驚,後來念色喜道:“真的嗎?”徐景則是驚慌不定,繼續偷聽他們談話。
耿霄威道:“讓奪魂兄跟你們講講吧!”血手奪魂笑道:“各位,我們血手幫已經打探清楚了!我們要等的人已經趕在路上馬上就到了,那小妞當魚餌的任務也就差不多完成了,接下來她是死是活都不打緊了!”念色興奮不已,道:“那麼那丫頭可以任我處置了嗎?”耿霄威笑道:“隨便你好了!”念色哈哈大笑,喊道:“徐小子,看你還有什麼能耐攔我!”歐陽橫“哼”了一聲,念色才回過神來,平靜下來,從容道:“好,各位,那我們探討論討論怎麼對付那幾條大魚吧!”耿霄威淡淡一笑,道:“這才是正話!”接著他們就開始商討策略,而徐景則立刻躡手躡腳地趕往羅輕寒的房間。
一路上,他想起了以前羅輕寒對他的各種勸誡,但是礙於師恩,他隻能故意把這些當作耳邊風,盡管他認為這些不無道理。如今他這麼一聽,他心中最後的一點期待也破滅了,這些人的醜惡令他心痛。他打開房門,羅輕寒見他一臉茫然,問道:“景弟,你怎麼去了這麼久?筷子呢?”徐景一咬牙,下定了決心,道:“羅姐姐,我們快走吧!”羅輕寒聽得雲裏霧裏,問道:“走?走去哪兒?”徐景道:“別管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當下就拉起羅輕寒的玉手,又拿過一柄劍,輕手輕腳趕到了小寺的後門,一路上,他把自己聽到的都跟羅輕寒說了,羅輕寒聽得心慌不已,不禁流下了冷汗。
沒跑多久,羅輕寒便吐氣如蘭,道:“景弟,我……我跑不動了!”徐景知道羅輕寒每隔一段時間就被自己的師父或者師兄封一次穴,功力不足,有時體質甚至不如普通人,他也是急得直跺右腳。不知道寺內的人有沒有發現了,徐景無奈之下,雙手抱起了羅輕寒,羅輕寒眼見自己已在少年懷中,不由得心跳加速,紅暈滿麵,徐景道:“羅姐姐,得罪了!”便往前方跑去,他目光朝前,不敢看羅輕寒一眼。可是溫香軟玉在懷,他心中豈能沒有雜念?他不禁想道:“若是能這樣跑上一輩子,那該多好啊!”但馬上理智給了自己一耳光,想道:“我真該死!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
突然間,一枚石子飛來,擊中了徐景的右小腿,徐景叫了一聲“啊”,右膝著地,懷裏的羅輕寒竟摔到了地上,還好不重,兩人均是往後一看,不由得心中叫苦。剛才發出飛石的人正是歐陽橫,歐陽橫則怒氣衝衝地瞧著兩人,“哼”了一聲,道:“徐小子,你膽子還不小啊!為一己私情,竟帶走人質!”徐景滿麵漲紅,怒道:“你別血口噴人!”歐陽橫怒極反笑,道:“好,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把這丫頭帶回!我們既往不咎!”徐景喊道:“少放屁了!我是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了!”喊完後一轉頭,道:“羅姐姐,你先跑!我來纏住他!”羅輕寒心中大為感動,便脫口道:“不!我不走!”歐陽橫不屑道:“你這女人真是朝秦暮楚!”徐景大怒,道:“住嘴!”說完便拔劍站起,直奔歐陽橫。
刹那間,徐景挑起一朵朵劍花,歐陽橫貌似已被包圍在了他的劍影之中,卻冷冷道:“徒有其表!”說完兩手聚力,橫掃一陣,徐景橫劍一擋,感覺一股熱風撲麵,不禁後退了好幾步。徐景自忖不可能打敗他,馬上決定采取守勢。幾招下來,歐陽橫也略感吃驚,不管他作何攻擊,徐景隻是順勢抵擋,卻不進攻,有時自己露出破綻,徐景也是視若不見,但是就是這樣歐陽橫自我感覺唄徐景給纏了下去。
歐陽橫看了看不遠處的羅輕寒,想要直接去抓她,便突然側向跨步,但是徐景也猜到了他的用意,立刻橫劍往側麵刺去,歐陽橫眼前突現橫劍,立刻停步,徐景則左手換過右手握劍,一個轉身後換回,又擋在了歐陽橫麵前。歐陽橫大惱,陸百川也就算了,徐景他是知道的,武功可不怎樣,自己卻被他給纏住,叫別人知道了自己還有何麵目。
其實徐景使的劍法名叫“不爭劍法”,出自《道德經》中的“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不爭劍法”其實也為別塵子所創,是專門隻求自保的一套劍法。當初別塵子見孟亦常爭強鬥勝之心過重,便教他這套劍法,望能磨礪其心性,但是孟亦常卻覺此劍法無用,學得空有其形,而無其意。後來他收了徐景為徒,但打心眼裏瞧不起這個徒弟,便把這套“無用”的劍法教給了徐景,誰知正符合了徐景的心性。不過此時,歐陽橫看在孟亦常的麵子上,不肯下殺手,倒也是能被徐景纏到現在的一個原因。
徐景又瞥了羅輕寒一眼,喊道:“羅姐姐,你快走啊!你走了,我也可以沒有顧忌好脫身啊!”羅輕寒拭去眼角的淚水,想徐景說的話也有道理,便艱難地站起身來,準備轉身先跑。歐陽橫見勢不妙,一咬牙,決定狠下殺手,當即聚起了第九重的“霸王烈焰功”內力,看準徐景,一掌拍去,徐景橫劍想要照之前一樣阻擋,但這是第九重的“霸王烈焰功”,他豈能阻擋得了?他隻覺全身灼熱,臉上像要燒起來似的,不一會兒,便喉頭一甜,鮮血從口中吐出,當場四濺。歐陽橫又狠狠地打向徐景的胸口,徐景雙腳離地,往後飛到了羅輕寒身後幾步處落下。
羅輕寒察覺,立刻轉身,跑向徐景處,手臂抱起徐景的頭,啜泣道:“景弟,你……你這是何必呢?”徐景口中鮮血直湧,抓住羅輕寒的右手,道:“快走!快走!”便往一邊一甩,但羅輕寒豈肯拋下他,她搖頭哽咽道:“不行!”歐陽橫慢慢走向兩人,道:“反正你隻要不去向你的救兵報信就沒事了!就讓我成全你們兩個吧!”說完便要一掌向羅輕寒拍下。“住手!”林中傳來這樣一聲,一枚飛石擊中歐陽橫的掌心,歐陽橫慌忙之下,散去聚集的內力,往後一退。
沒一會兒,一個白影從林中躍出,鬼魅般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立刻就是一掌向他打來。歐陽橫想都沒想就用掌去接,使出了第七重的“霸王烈焰功”,但兩掌一碰,歐陽橫馬上連番後退,臉上表情驚愕不定,失聲道:“這是——‘寒霜功’!你是白冷鋒!”白衣人正是白冷鋒,白冷鋒正色道:“沒錯!‘霸王烈焰功’名不虛傳,可惜一物降一物,像‘寒霜功’就是你的克星!”歐陽橫目光往周圍一掃,看見一男一女也從林中躍出,是陸百川與白如茉。歐陽橫心中一凜:“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
其實白冷鋒三人也抱著取巧之心,這次不從正麵進入,而想從後方破敵,沒想到剛好碰上了從山寺後門逃出的羅輕寒與徐景以及追蹤他們的歐陽橫。剛才見形勢危急,陸百川立刻拋出石子,而白冷鋒則用一身鬼魅般的輕功眨眼間來到了歐陽橫的麵前。歐陽橫道:“白莊主,你也是一代宗師,不會想要以多欺少吧!”白冷鋒笑道:“過獎過獎,歐陽先生,你若是想跟老夫單打獨鬥,老夫奉陪到底!”歐陽橫鬆了一口氣,想道:“我跟他們約定了時辰,他們集合後沒見到我,必定會往這邊趕來,隻要我拖上一會兒就行了!”便強笑道:“好啊!白莊主,請吧!”他雖然口頭這樣說,卻搶先發招,攻向白冷鋒的“氣海穴”,白冷鋒袖子一揮,歐陽橫的手指戳到了白冷鋒身後的一棵樹上,入木三分,樹皮已經焦黑。白冷鋒毫不含糊,立刻出招反擊。
陸百川見到羅輕寒,不禁熱淚盈眶,上前輕輕一拍她的肩膀,柔聲道:“輕寒!”羅輕寒一轉頭,看見陸百川,心中悲喜交加,但又望見他身後的白如茉,剛剛熱起的心又像被澆了水似的涼了下來,淒然道:“陸少俠,你來幹嘛?”陸百川聽見“陸少俠”三字,就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心中痛起,繼而望望羅輕寒懷中奄奄一息的徐景,問道:“是這位兄弟救了你嗎?”羅輕寒沒有看他,隻是點點頭。
陸百川立刻跪下,道:“兄台大恩大德,請受陸某一拜!”說完便向徐景拜倒。徐景依稀見到此景,那段日子裏,他也從羅輕寒口中聽到過陸百川,雖然當初自己口中稱其為“賊人”,但見他前來救心愛之人,心裏對他著實有幾分佩服。羅輕寒也未告訴他兩人之間有何矛盾,此時此刻,徐景拉拉羅輕寒的袖子,示意讓陸百川起來,羅輕寒轉頭道:“你起來吧!”陸百川還未站起,道:“這位兄弟受傷不輕,讓我來給他推血過宮吧!”說完便站起到徐景身邊想要給他推血過宮。但是徐景卻艱難地伸手扯住陸百川的衣袖,道:“陸……陸大哥,不用……不用了!我……已經……不行了!”羅輕寒急道:“你胡說什麼啊?”眼中淚光再次閃現。徐景微微一笑,道:“我……我知道的。”接著目光轉向陸百川,道:“陸大哥,我……拜托你……一件事,好……好嗎?”陸百川道:“可是你——好吧!”徐景接著道:“羅姐姐很……很想你的,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讓……再讓她傷心了!好好……好好照顧她,好嗎?”陸百川沒有絲毫猶豫,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徐景笑道:“那……那我……也放心……放心了!”說完後,眼睛漸漸閉上。羅輕寒先是愣住,後來輕搖徐景,他沒有任何反應,哭喊道:“景弟!”陸百川也不禁眼紅,一滴淚從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