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結曹徐薑叡計連環(1 / 2)

“放肆!陛下也是為臣者膽敢非議的麼?!薑叡,你僭越了!”蘭卿睿聞言一拍桌案頓時眉宇之上怒意橫生,然在他震怒的外表之下,心下卻好似被冷不防的捅了一刀似的。薑叡竟直言出了宮闈之中最為忌諱的密辛——先太子與先帝蹊蹺的死因。

先帝之死與先太子和薑貴妃脫不開幹係,而先太子之死與當今聖上脫不開幹係。這些事兒蘭卿睿早從長女和大理寺少卿口中得知幾分,故而種種線索串聯起來,他也大致能推斷出其間真相。隻是真相若何,都是成了群臣緘口不敢再提的過去。畢竟沒人會為了兩個死人去犯當今聖上的黴頭,也沒人會以此中真相對蕭錦棠豎起反旗。因為若要牽扯進蕭錦棠,第一個牽扯進來的家族便是蘭氏。

他也明白薑叡的意思。先太子為薑貴妃所生,而先太子又頗為苛待蕭錦棠兄妹,如今先太子與貴妃都死了,誰又能保證蕭錦棠不會因此遷怒於整個薑氏呢?而先太子妃又是蘭卿睿的長女,先太子妃知曉其中所有密辛又不問不管當年落魄的蕭錦棠,如今蕭錦棠的攜雷霆之勢崛起,而蘭氏又是擋在他親政路上的一塊絆腳石,新仇舊恨下,薑蘭二氏儼然風雨飄搖。

“太師暫且息怒,薑某不過是實話實罷了。”薑叡見得蘭卿睿驚怒交加,反卻是神色定然:“陛下欲廢權於太師,意欲扶植帝黨已是不爭事實。然太師也知,帝黨主力是手掌兵權的楚氏和聲威蓋主的定國大長公主。古語有言,臥榻之側豈容猛虎酣睡,而《帝策》上開卷所言,想必太師早已爛熟於心,也不必某再提了罷。”

“你的意思是……?”蘭卿睿同時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和薑叡的言外之意,他身為帝師,又怎會不記得《帝策》開卷一章第一句話便是‘攻交有度,張弛製衡’八字。思至此處,他心下驀地一定。是了,蕭錦棠是能以一己之力設殺先太子的人,而他的隱忍連自己亦能瞞過。有著這樣城府心計的人,又怎會真正將權力旁移呢?

權力就是皇帝的性命,自古以來無權的皇帝下場總是很慘。孤寒帝座上,權力就是皇帝活下去的意義,這是他們一生中唯一能擁有的東西。

而蕭錦棠如今扶植帝黨,不過是要與自己和穆鈺抗衡讓自己真正坐穩在那製衡之點上。但他絕不會真正放棄自己,因為蘭黨亦是唯一能製衡沈楚二氏的砝碼。如今穆鈺已放權避其鋒芒,若是蘭氏傾覆,蕭錦棠將徹底無法製衡沈楚二氏,隻怕那時,自己的今日也就成了楚淩雲與定國大長公主的明日。

若真到那時,蕭錦棠隻能相信楚氏和定國大長公主的忠心。然而這世上最善變的就是人心,蕭錦棠必須留著自己,這盤棋少了誰都是死局。

薑叡見得蘭卿睿逐漸冷定下來,心知他定明白了自己言中之意。暖靜的書閣內隻聞紅泥爐上的銀釜水聲如珠翻沸,薑叡撐著扶手緩緩起身來到茶案前,以竹勺將沸水取出置於瓷壺中,又似不怕燙一般捧起瓷壺來到蘭卿睿身邊,恭謹的為蘭卿睿的茶盞斟滿茶水:“所以,陛下當然得仰仗太師。而薑某,自是隻有仰仗太師了。”

蘭卿睿聽罷薑叡此言,心道薑叡是料定自己不會被蕭錦棠所貶棄,是想為自己將來保得一條性命麼?思至此處,蘭卿睿抬手正欲去端茶盞啜飲。可還未等蘭卿睿細想,他卻見薑叡麵上已斂去方才的威重,又換上了那和樂笑相在蘭卿睿耳畔低聲道:

“隻是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再過兩年,某的表外甥也到了出誓年紀,家中人也盼著他能有個好前程。某想著等到了時候,由他再來接掌吏部郎中之職,太師也可放心些……屆時,還請太師多多提點呀。”

薑叡罷便恭謹退至自己座前躬身站定,謙卑之相猶似還是當年初入蘭府拜訪的年輕人。蘭卿睿指尖一顫,端著茶盞的手突然失了穩,幾點滾茶蕩落在他的指節上。蘭卿睿被燙的眉峰微皺,他盡力不動聲色的放下茶盞,眼底冰涼一片——

果然薑叡就是那給雞拜年的黃鼠狼。在這人人避嫌節骨眼兒上,薑叡來與自己活絡雪中送炭絕不是善心大發。

他是個精明市儈的商人,絕不會賠錢做虧本買賣也不會單純白費力氣隻為回本。他這般伏低做,看似是來尋求依附,然其實卻打的是跟蘭氏談條件的主意。如今蘭氏勢微不得聖上歡心,朝中的明白人都選擇明哲保身生怕著了遷怒。蘭氏的盟友穆氏如今也放了權,隻剩下個蘭卿睿自己獨木難支。若此時不行動,蘭氏就徹底沒了話語權。

薑叡如今冒險與蘭氏結盟,明麵上壯的是蘭卿睿的勢力,要的是陛下看在蘭黨能製衡沈楚二氏留下他。但暗地裏,他卻將蘭卿睿對他用的溫水煮青蛙學了十成十,如今反用在了蘭卿睿身上——他明麵是讓蘭卿睿之子進入吏部,讓自己兒子出任戶部斷了自己後路……可誰人都知,蘭卿睿之子資質平庸難堪大任,若不因為如此,蘭卿睿也不會費盡心思攬權以保門楣。

而薑叡讓自己兒子出任戶部侍郎,卻讓侄子將來去頂吏部的職位。等著蘭氏的兒子名實兩乖,那吏部的大權自然又如左手換右手一般回到了薑氏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