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鈺聞聲頓了腳步回頭看向滿麵含笑向自己走來的蘭卿睿。挽袖對之拘了一禮:“原是蘭太師。”
蘭卿睿本欲借共用午膳的機會側敲擊今日結盟之事,可還沒開口卻聽得穆鈺忽道:“太師盛情難卻,但女已經做好了午膳等某回去一同用餐,委實抱歉了。”
蘭卿睿倒沒想到穆鈺會拒絕的這麼爽快,見穆鈺神色匆匆,他麵上有些尷尬。但穆鈺疼惜自己唯一的女兒這件事是全朝皆知的,蘭卿睿也不好多做阻攔,隻得打了個笑麵:“令媛可真是孝順呀,穆侯爺好福氣。”
穆鈺亦覺自己的太過果決不太給蘭卿睿麵子。他向蘭卿睿拱手告了聲罪:“既然今日尚早,不若太師也賞光來某府上坐坐,女的手藝很是不錯。”
“也不是什麼緊要事兒,再誰家裏沒人相候呢?”蘭卿睿笑著擺了擺手,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侯爺既是趕著時間,不若邊走邊罷。”
穆鈺笑著應允,二人一麵往宮外走卻見幾個太醫提著藥箱一路從太醫院跑過來。蘭卿睿看的起疑,抬手攔著一個隨行太醫的宮婢問道:“你哪個宮的?這怎麼回事?宮裏是誰病了?”
那宮婢身著低等婢女服飾,還是個丫頭,自幼進宮侍奉自是不識蘭卿睿這等前朝大臣。但見蘭卿睿身著青衣纁裳上繡九章紋想必是一品大員。她慌忙對蘭卿睿福了一禮,神色焦急:“回大饒話,登基大典上明毓長公主中了暑氣暈倒了。”
蘭穆二人相互對視一眼便將宮女放走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明毓長公主再得蕭錦棠寵愛也不過一介女流之輩。她的死活的確不太幹係他們的事兒。且因公主中暑暈倒,宣政殿外嘈雜一片,一眾皇親大臣爭著給明毓長公主遮陽遞水以期待明毓長公主能記事兒點向她的皇帝哥哥美言幾句。二人不想混這個人多,便趁著人都聚集在宣政殿外走一旁的偏道出宮。
二人身著一品宮卿朝服,自是無侍衛敢阻攔,隻要不往後宮走都無所謂。待繞行至無人處,穆鈺唇角微翹邊走邊道:“如此大費周折,不知太師找某所謂何事?”
穆鈺倒是看得通透,今日二人宣政殿上聯手給楚氏父子難堪,想必蘭卿睿是來同自己結媚。但穆鈺問的如此心也是怕蘭卿睿突然出爾反爾。這朝堂之上從沒有永遠的合作夥伴,可信的隻有自己。
蘭卿睿見穆鈺明知故問,心知穆鈺敏感多疑,便決意同穆鈺繞繞彎子試探試探。
“不為何事,一來是感謝今日侯爺相助,二來則是找侯爺商量些事兒。”
穆鈺劍眉一挑,也不等蘭卿睿把話完便回道:“太師當真是取笑某了,今日之事不過是為臣本分罷了。”
他著頓了頓,見蘭卿睿神色如常便繼續往下道:“楚氏一族掌兵近半,既是主戰一派又扼守大周門戶。但如今大周國力薄弱,經不起再興兵戈。太師考慮長遠,某自是支持的。”
蘭卿睿含笑點頭,心知穆鈺這番話的很是明事理。他正欲開口誇讚一番順帶旁敲側擊,卻不曾想穆鈺又道:“但此次明威將軍屢立戰功,震懾北燕。民心所向為何想必太師最是清楚的。民心已動,實權加身,那鎮國公下一步……將之若何?“
穆鈺語出驚人,蘭卿睿聽得臉色一變,這穆鈺妄議朝臣揣度聖意分明是僭越!蘭楚二家雖是世代政敵,但也都是大周柱國家族。朝中幾大家族覆滅興榮都無法撼動蘭楚二家勢力根基。大周開國五百餘年以來,二家一文一武相互製衡已經成了維持蕭氏江山的砝碼,無論哪一方覆滅必會影響大周根基。
待得穆鈺話音剛落,蘭卿睿不再側目旁聽,反倒是上前堵在了穆鈺前麵站定,神色淩厲如刀:“穆侯!你此話何意?”
穆鈺見蘭卿睿隱隱薄怒,心下思量一瞬,麵上不動聲色,徐徐言道:“兵權乃為立國之本,若一人握之,稍有不慎,便是禍及江山啊。”
“權之分重,太師您是最為清楚的。分權而上,聖上方才無憂呀。”
“而為聖上分憂,豈不是我等輔政大臣的本分麼?”
穆鈺的情真意切,嘴上著製衡之道,可為權臣者都希望一家獨大。蘭卿睿很清楚,穆家作為僅次於楚家的軍武家族,誰不希望自己對手弱些呢?
自古以來,楚氏雖掌軍權,但朝中自是有其他家族武將分權的。如今朝中將才稀缺才造成楚氏一家獨大。蘭卿睿心知是自己失態了。但換而言之,穆鈺雖的過了些,可現在無論是誰都不願再見楚家持續發展。自古兵權等實權,若楚家再發展下去,將來勢必會取得穆鈺的臨陽城防守權。屆時大周各處門後咽喉皆由楚氏鎮守。而聖上並無兵權,剩下一眾文官又能將之若何?
聖上的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
蘭卿睿暗自思襯片刻,斂去方才露出的驚詫之色,再開口時容色平靜,仿若剛剛失態隻是穆鈺的幻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