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城死諫錦棠當眾折辱(1 / 2)

楚麟城聞言一愣,滾在喉頭正欲出口的話卻被蕭錦棠輕飄飄的堵得梗住。少年帝王冷漠的言辭仿若對他當頭棒喝,他怔了怔,心下忽的猶豫起來。

死諫一詞委實太重,自古以來為臣諫言都應出自廟堂之上,為臣者唯有與君王在社稷之事上出現分歧才以諫言。而以死諫言這種事自大周開國以來都沒發生過幾次,除非是帝王一意孤行且錯的離譜才有臣子願意死諫。而此事不過隻是宮闈內事,犯事之人不過是一個深宮太監罷了。楚麟城猶疑片刻,正欲咽下口中之話時卻遙見蕭錦棠一臉漠然的看著匍匐在他腳下請求開恩的仆從們。

“聽不懂話麼?還不快將這些賤奴拉下去免得髒了聖上太後的眼!”穆太後貼身的侍女不耐的皺了皺眉,側首間見她眉心微皺,慍怒之意不言而喻。

一旁的北苑侍衛偷瞥了穆太後一眼,見太後神色不悅,又見著癱軟成爛泥一般的北苑管事,心下更是恐懼,生怕辦事不利撞上了太後的槍口。饒是北苑一眾宮人哭喊地,也值得咬緊了牙低聲吆喝著將他們拖下去。

那北苑管事已是心如死灰,他身後兩個侍衛架著他胳膊想將他拖走時竟是連半聲討饒的話也不得了。他心想著隻希望這個行刑的人心地好些,能將他快些打死免得活受罪。可就在他即將被拖出走廊時,卻聽得戲獸場裏一道聲音似驚雷一般炸起,驚得拖著他走的侍衛的腳步都是一踉蹌。

“是!臣願以死諫之!”楚麟城忽的抬頭仰視看台之上的帝王,少年逆光而立因此看不清表情。楚麟城的喉結上下滾了滾,隻覺那身影孑然森森。他收回目光,轉而瞥向了他身側站著的女人,女人衣袍華美,高聳的發髻斜簪著一支鎏金嵌鴿血步搖,日光下那鳳口墜珠如血光刺目。

他收回目光,忽的雙膝跪下,肅拜道:“恕臣無知,臣不知北苑熱犯下何等罪過,竟要被杖責至死。”

“奴才們辦事不利,難道不該打死?”穆太後身側的侍女冷冷一笑,還未等主子應聲便先搶了口。楚麟城聞言皺緊了眉,心道不過一個婢女便有這等囂張氣焰,可見穆太後在宮中究竟勢大到何種地步。

“淑樂,閉嘴!”

淑樂話音剛落便聽得穆太後一聲怒斥,她被這聲怒斥吼的愣了愣神,才如夢方醒一般心知自己錯了話。她是太後的陪嫁丫頭,是太後的心腹。地位超然連在這宮中連福祿都要給她幾分麵子。且太後又是繼後,自先帝沉迷修仙,偌大的鳳儀閣裏,能陪著太後的隻有她一人,故穆太後待她不似主仆更似姐妹。

她擁有了曾經的皇後,當今的太後的全部信任,自是目中無人。而這時她才想起,台下的少年將軍可是死諫。臣諫與君,這等場合,她一個婢女貿然出言豈不是找死?

還沒等淑樂跪下討饒,一直漠然旁觀的蕭錦棠卻忽的開口:“的不錯。連堂堂二品禁軍統領的諫言都能插上一嘴,淑樂女官指點江山的架勢倒比孤強了不少啊。”

蕭錦棠著著竟帶了絲笑意。淑樂麵色一白,自蕭錦棠登基以來便聽聞宮人這位新皇沉默寡言脾氣乖戾。她惶然垂首,又瞧見地上的一灘血,想起了方才北苑管事絕望的叩頭,心中又驚又懼,一個踉蹌便跪下了。她此時不敢再開口以免多生事端,隻能看向穆太後求助。

穆太後被她渴求無助的目光一望,麵上更是紅白不定。奴婢妄言君臣之諫,犯下的是鐵板釘釘的死罪,但自己卻不能沒了她——

若是在這深宮裏沒了自己的心腹,這宮中長夜森然淒冷。無數的眼睛在這血塗的宮牆外盯著自己……穆太後抿了抿唇,她早已知自己的一生已經注定在這四四方方的院裏度過,而自己身邊若是連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的話又該如何挨下去?淑樂雖犯下死罪,可她跟了自己十年!

思至此處,穆太後塗著蔻丹的指甲攥緊了胳臂上挽著的披帛。她看著這個匍匐於地的侍女,正欲開口,卻聽得蕭錦棠聲隱含笑,語調冷冽如刀:“倒真是個沒用的奴才,倒和這管事的有異曲同工之妙呀。”

淑樂聽得冷汗直冒,聖上自己無用,那北苑管事也是無用……

而穆太後一聽得這句話,原本想好的辭卻半分也不出口了。無用不得力擾了主子歡心的奴才拖下去杖責可是自己親口的。

淑樂見穆太後麵色驟變,恍然一想才理解了聖上言語之意。她思至此處,不由得猛然抬頭,卻正撞上了蕭錦棠含笑卻肅冽至極的眼裏。她無賭打了個寒戰,恍然間她才想起自己竟在正視聖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