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璧生玉芽,龍泉濯海棠。好茶配好水,大長公主委實有心,王某於此先行謝過了。”王謙之微微一笑,抬手整了整自己因下車而有些微皺的大氅。他話是這麼著,卻是對出門相迎的楚麟城鄭重的回了一禮。楚麟城亦是笑著虛握住王謙之的手腕,二人相攜談笑著進了鎮國公府的大門,一派賓主盡歡之色。
見楚麟城與王謙之相談甚歡,方才還於府內竊竊私議的貴眷公子們見狀紛紛噤聲往花園行去作賞花之樣,他們三三兩兩的聚在花叢一處,目光卻越過團扇廣袖往王謙之身上作無意的瞥著。方才他們還在私論著王謙之的車駕寒酸不配停於鎮國公府門之前,若這話被王謙之或者楚麟城聽到,那現在該被掃地逐客的就是他們——
如果王謙之的家世委實寒微不能同真正的世家大族相提並論,但他不僅身為當朝中書令位同副相,且還是定國大長公主唯一的上門女婿。如今定國大長公主退隱,他便是在朝唯一活躍的公主黨,他的一言一行不僅代表王氏,更是代表著四大家族中是沈氏。更何況他的女兒是名震下的沈攬月,這雪菊清宴的目的人盡皆知。王謙之此番前來,若是有意於沈楚聯姻,那下之間除卻新帝親妹明毓長公主外,無人可與沈攬月爭其家世。
且明毓長公主尚未及笄,但沈攬月卻是正好與楚麟城年紀相配的韶華之齡。雖楚氏嫡長子曆來是迎娶當朝公主為妻,但沈攬月的外祖母是定國大長公主,雖是蕭氏皇族的旁係血脈,但也能如楚氏大姐一般被賜予郡主封號。若是沈楚二氏聯姻,這邊境軍權等同於又回到了沈家的手上,定國大長公主雖年事已高,但新皇尚幼,難保定國大長公主不會借機重歸朝堂。
雪菊垂綻中,綺羅錦袖掩住了貴眷公子們的暗猜遐想,他們不住的瞥竊著楚麟城與王謙之,但二人像是沒聽到一般徑直往明鯉池上的水閣宴廳而去。
鎮國公府原本占地不過二百畝左右,但因其世代與皇族聯姻,故而同位玉京城東崇仁坊的公主府也同鎮國公府合並起來,二府相並卻如剛柔相濟,占地將近五百餘畝。而這明鯉水閣原是公主府上的建築,二府合並後便引府外玉水明沙湖的湖水鑿出一條溪覆於原來的隔牆之上。
楚麟城與王謙之轉過分隔鎮國公府和公主府的涉溪青磚橋,便見兩側建築風格陡然一變,好似在這沉肅簡練的鎮國公府裏獨辟出一方柔媚水鄉一般。
“本以為嶽丈嶽母以竹林並府已是神思妙想,卻不曾想鎮國公辟水合府,當真是匠心獨運,不知慈設計,又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王謙之見此妙景不由得連聲讚歎,他隻見不凍碧溪環廊彙入明鯉池,池畔垂蘭幽幽,水映芳澤。橋後是浮刻為蓮台的白石基,人行水上如步踏白蓮一般,當真是雅極妙極。而水閣之內,又以黑白水磨石交錯而鋪,細看之下,竟是鋪鑿成縱橫十九道之樣。
“王大人謬讚了,此景乃是母親閑時所構,當是初嫁予父親之時所造。”楚麟城含笑答話,言談之間二人已至池畔。明淨池水之上偶有錦麟遊曳,池上白蓮引步,棋盤作基,楠木起梁,青瓷為瓦,錦紗鋪簾。雪光清菊香陣綿綿瀲灩,王謙之心道如此品趣風雅若此,不愧是當年雅名廣傳的玉泉大長公主。
水閣之中已有賓客先至,但卻靜若落針可聞。玉泉大長公主居於主案之前,身前的冰紋釜中騰升起嫋嫋茶煙,楚清和難得安靜的隨坐於側,捧著一盞新點的熱茶喝著。細風掠簾迎送過清雅菊香。幕簾之後,婉轉高低的琴聲緩蕩於水閣之中,令人如臨雲端仙境。楚麟城與王謙之立於閣外,隻待一曲終了才緩步入內。
“好琴好曲!若某不曾耳拙,這當是雲生結海樓的鎮館之琴猿嘯青蘿,而能撫此琴者,當是我東周國手秦大娘吧?能將雲生結海樓主請赴雅宴,這玉京城中估計也就隻有大長公主了。看來某赴此宴,當真是不虛此校”王謙之一麵拊掌而笑一麵熟稔的行至玉泉大長公主左手第二案撩袍落坐。楚麟城告了聲禮,於母親左側副案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