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盯著卞若萱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確定她是真的有可能答應她的請求後,才沒了繼續掙紮著往下跪倒的念頭。
“大夫,您救救我娘吧,她快被人打死了。”
通過和小姑娘的接觸,卞若萱早已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她娘哪裏是被人打死的,最嚴重傷的根本就不是她娘樂意被小姑娘見到的那些。
用自己的妻子去和勾欄院裏的龜公換嫖資,卞若萱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肉體上的傷可以治好,可心上的呢?
給小姑娘先把身上的傷包紮好,卞若萱這才抱起小姑娘準備往她家的方向走。
小姑娘下意識就想掙紮:“大夫,男女授受不親。”
卞若萱有點無奈,恢複了自己原本的聲音:“沒有男。你如果逞這麼一時的強,後半身可都得瘸著走路了。”
小姑娘眼睛都瞪圓了:“原來是姐姐,不是大夫啊。”
這話說得怪異,卞若萱一手抱著她一手給店落鎖,隨口就問了一句:“是姐姐和是大夫有什麼衝突嗎?”
小姑娘答得懵懂:“是姐姐就不能是大夫了,沒有女大夫的,不能當大夫。”
卞若萱落鎖的手頓了頓,沒有立刻說什麼。
考慮到淞國的國情,哪怕現在天色已暗,卞若萱也從儲物器具裏把幕籬摸了出來,縮小到小姑娘能帶的大小,扣在了她頭上。
小姑娘家住在城裏最亂的一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人會相信皇城根下還有這樣的地方。
門外的巷口因為城內規矩的嚴格,打掃得幹淨規整,門內卻是另外一個世界。
兩進的小院,外間不住人,堆放著各家的各種雜物,狹窄的環境讓陽光不能充分照射,即使淞國國都不算潮濕,這樣的環境裏堆放的雜物也同樣發酵出難聞的味道,如跗骨之蛆縈繞鼻尖。
在卞若萱懷裏的小姑娘不適的掙紮了一下:“姐姐,本來不用讓您跑這一趟的,可是阿娘實在傷得太重走不動了……”
卞若萱倒是沒對這種古怪的味道起什麼反應,與修界各種奇葩妖獸身上的味道相比,這種味道並不在忍受範圍之外。
裏間一共三向,每向一間堂屋兩間偏屋,最多的南向住了四家人,堂屋被從中隔開,其餘兩間偏屋各有兩家住。
而裏麵人住的最多的卻不是這一向,是東向,這裏隻住了一家人,卻是一大家子祖孫四倍一共十六人,祖輩雙親俱在,育有兩兒三女,三女已出嫁,兩兒與雙親一起居住。
兩兒一共三孫,還有一個老姑娘出嫁在即,大孫子已經娶妻生子,三年抱倆,二孫子年前剛逢弄瓦,三孫成親不足一年,小夫妻還未有子息。
三間房再怎麼隔斷,也容不下這麼多小家庭,淞國國都因為遭逢過大火,對城內加蓋建築管理嚴格,所以這家隻能在兩旁搭建易拆除的兩間房,分別給即將出嫁的孫女和大孫子一家住。
臨時搭的房間勢必要占用原本就不寬敞的院中土地,即使是日頭最列的正午,裏間也需要點燈才能照明充足。
卞若萱懷裏的小姑娘家是相對最寬敞的西向,原本西向的所有房間都是他們家的,但因為其父不但不事生產,反而有一身的好敗家本事,現今一家人隻剩了西向中最小的那間偏屋容身。
青樓酒館銷金窟,尋常人家賺銀錢的本事是無論如何也趕不上往裏麵扔錢的速度的,小姑娘的父親將家中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除了再變賣就要被祖宗戳脊梁骨的那一小間偏屋意外,就隻剩下了妻子這麼一個‘身外之物’了。
逼良為娼是要蹲大獄的,所以他並不能直接賣了這個‘身外之物’來換一個讓常去的那間紅花樓裏瑩瑩姑娘的笑顏。
有時候做夢,他也想過,要是家裏的這個黃臉婆是瑩瑩姑娘會怎樣,小時候就聽他娘說過,什麼樣的女人好傳香火,瑩瑩姑娘那腰那屁股,一看就是能一舉得男的。
家裏這個黃臉婆就不爭氣了,帶過來的嫁妝一點值錢物事都沒有,全賣了都不夠見樓裏最貴的拂柳姑娘一麵。
他可是聽人說了,仙子大家碰不到,可論長相論身段論那事兒的本事,拂柳姑娘比仙子也不差在哪。
最勾人的,就是拂柳姑娘身上的那股媚勁兒,看一眼,是連魂都要勾掉的。
沒進門,都能聽見裏麵男人大聲的叱罵與皮肉被抽打發出的聲音,間或夾雜壓抑著的痛呼,隨後便是更大聲的叱罵。
小姑娘從卞若萱懷裏跳了下來,小拳頭用力地捶打著房門:“娘,娘你開門啊娘,我找人來救你了娘。”
門‘砰’地一聲被打開了,小姑娘一個倒栽蔥摔進了門裏,頭應該是嗑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