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易莫的利眸瞬間一瞠。“什麼?”
奴等同牲畜,終生不得識字讀書,違者必死。此事自古至今人盡皆知,故而從未有奴身具過絲毫學識的。
這事非同小可,辛奴肅然道:
“一年前,自從公主開始寵信他之後,出行便不讓我等跟著了。奇怪的是,早已停了課業、不再讀書的公主此後每每出行,都會吩咐奴們給她帶上一卷書卷,次日便會再換新的帶。辛奴近來偶然替小公子給公主傳話,便在山中河旁見到那伊正手握書卷在地上寫字,這才知曉他竟是識字的。”
“既是‘近來’所見,為何今日才來報?”易莫眉眼微挑,眸光卻是冷冽,素來多疑的他容不下半分欺瞞。
辛奴不敢直視易莫的眼,趴在地上低頭答話:
“世子恕罪!公主平日待辛奴極好,又對那伊很是庇護,辛奴不想讓公主為難,便一時糊塗,想要將此事瞞下,險些成了共犯……”
“那為何又決定來報了?”易莫又問。
而提及此事,辛奴便覺心中難平,忿忿之情溢於言表。
“公主醉酒之時,那伊就在她身邊。公主初次飲酒便醉到不省人事,伊罪責難逃。辛奴方才看著公主躺在榻上昏睡不醒,便覺甚為心疼。仔細想來,公主生性純良,她每日帶不同的書卷給伊看,定是伊在借公主藏書之便偷偷識字讀書!一個下等奴,偷學學問本就是死罪,他又如此利用和怠慢公主,實在是……”
“這奴名為伊?……”不及辛奴義正嚴辭的說完,易莫便忽然反問。
“是。”辛奴頷首。
易莫從方才起就一直覺得此名耳熟。“你方才說,他是妺喜在一年前救下的。你可知是在何處救下的?”
“公主說過,是在一處偏遠的柴房。那伊當時就被吊在那裏沒有人管,即將餓死之時,被公主偶遇救下。”
聞此,易莫附於膝上的雙手默默成拳,眸色漸漸變得凝重。
竟然是他!……
一年前就該死的人,竟一直被妺喜留在了身邊——
那個製了“鳳凰吟”的奴!……
易莫神情嚴峻,腦中卻是回想起了過往。
當初他對那“鳳凰吟”耿耿於懷,總覺得這似是一個暗示,暗示著那“鳳凰”之命乃為天命,終不是他有施易莫能壓製得住的,更不是他有施易莫能取而代之的。
他想殺了製膳之人以求心中痛快,卻又不想將此事鬧大,搞得人盡皆知他忌諱“鳳凰”,令人猜到喜是“凰鳥之命”。
一開始他以為那對“鳳凰”是出於官職甚高的庖正範齊之手,他還一度犯愁要如何將範齊“處理”得神不知鬼不覺。後來得知竟是出自一個卑賤的下等奴之手,他便秘令將其吊在人跡罕至的柴房,不給水糧,讓其自行餓死。
左右在這偌大的王城之中,少了一個下等奴就如同少了一隻雞鴨,無人會留意,更無人會追究。
時間過得久了,連易莫自己也將這名為伊的奴給忘了,以為他定是早早就餓死了。
卻不料竟是被妺喜意外撞見,給救了下來。
並且……他竟還識字!
……如此之人,斷不能再讓其活著!
易莫的眼愈發狠戾,沉聲吩咐:“汝工,傳令下去,即刻將那名為伊的奴以偷識文字之罪處以梟首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