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此話可萬不能亂說,我艾庚雖無甚能力,卻也是忠心之人,我……”
艾庚好一番義正詞嚴,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伊已上前幾步,果斷抱起地上剛剛被倒入紅漿的酒罐,仰頭飲下了一大口。
“伊!你!……”
艾庚瞠目大駭,啞口無言,伊卻十分鎮定,低頭躬身將罐子放回原處,站起來時,嘴角還掛起了一抹淡淡的、平穩的、又不知為何會令人頭皮發麻的淺笑。
須臾,伊眼簾微垂,不急不緩道:“這般短的時間,就已開始有腹中墜痛、口幹氣虛和頭暈眼昏之兆……真是奇怪,為何大人調出的酒,會與紅諼的毒效如此相近?”
這話仿若芒刺,瞬間便戳穿了艾庚的一切遮掩。
他冷汗驟起,卻也別無他法,隻得強壓下惶恐道:“看來,我是不認也不行了。你竟狠到以身試毒,就不怕這劇毒會損及身骨嗎?”
因劇毒極烈又擴散極快,一般來說,即便是有解藥,毒素也不會很容易就被清除,重者還可能影響日後的健康和壽命。
伊仍舊微微含笑,隻是臉色稍稍白了些許,看得出,他身體的不適已逐漸明顯。
“大人不必慌張,其實伊與大人說了謊。這毒並非真是劇毒,而且極其易解,隻要在十二個時辰內把毒解了,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也不會損耗身子。”
許是身體有些虛軟,他已靠去牆邊倚著,同時自袖袋裏掏出了幾片黃連和黃柏嚼入口中。
艾庚隨即更加愕然。“就這兩樣,便是解藥了?”隻吃下兩種尋常的藥材就能無事,這毒還的確是易解。
伊稍稍斂眸養神,閉口未語,也算得默認了。
艾庚濃眉微凝。既然兩人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該挑明的也不必再掖著藏著。“你怎麼知道我要在酒中下毒?”
伊麵色好了些,嵌開眼來,淡聲反問:“大人難道就真以為,我分不出紅諼和黃諼的花種嗎?”
艾庚立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將錯就錯,有意將紅諼之毒帶入宮中的?”
而此言剛出,他便好似再次悟出了什麼,轉瞬驚道:“你故意告訴我紅諼有劇毒,是算準了我會下毒,又將我當場抓獲,你……難道你早已知曉我的身份!……”
伊唇角輕勾,淡漠的眸子無波無瀾。“世子近來可好?商國局勢近來可好?”
沒錯,他早已料到艾庚是高辛天乙的人,如今親眼目睹這下毒的一幕,不過是更加確認了他的猜想罷了。
艾庚全身一凜。“公子熏育墜湖那次,我引得你懷疑了?”
他細細想過,他所言所行一直滴水未露,唯獨那一日,他做出了與平日裏的自己完全反常的舉動。
伊點頭,氣力已算基本恢複的他挺起身來一聲笑歎:“當初我決定留下紅諼花種,隻是想著它與黃諼一毒一藥的奇妙特質,來日必定會有機會用到,卻不料它的用處竟會大至如此。”
艾庚聞言,以為他所說的“大用處”,指的就是挖出了自己這個商世子安插在其身邊隱匿的細作,擔心伊會因此與世子生出嫌隙,連忙急道:
“伊,你別誤會,世子命我前來,並非不信你,而是想多一個人照應你。”當初對伊隱瞞身份,主要就是怕他多想,現今卻反倒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