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遠村半夜醒了酒,要找水喝,聽到外麵喊聲夾雜著嘈雜的腳步聲,他第一個反應是縣保安大隊的那幫混球還在喝,都什麼時候了。他打開門來到院子裏,幾個人陌生人迎麵走來,他問:“你們亂跑啥?”
其中有人說:“他就是譚遠村。”
話音未落,三四個人撲上來把他牢牢地擰住了。他這才聽到前院一連聲的喊:“你們被包圍了,我們是四支隊。”
四支隊不是還在博山嗎?怎麼一夜之間——不,是半夜之間,就從天而降了呢。他的縣保安大隊呢?竟然一槍沒放,竟然連象征的抵抗也沒有!他被押到前院,看到了他的縣保安大隊,他們正很不爭氣地在院子裏排隊,有好幾個胳肢窩下夾著褂子,光著膀子,手忙腳亂總是蹬不上褲腿管。他的縣保安大隊簡直是一幫酒囊飯袋!他唯一抱一點希望的是東關還駐著梯隊司令周蒙的二百多人。東關方向響了十幾分鍾的槍聲,也許已經向這邊包圍過來,形勢會在突然間大變,裏應外合,把這支從天麵降的部隊收拾了。
其實,周蒙那邊情形和這邊幾乎沒什麼兩樣。後來,一個曾經在和進步梯隊幹過的隊員說,怎麼和那回在石棚一個樣,褲子沒穿就讓人抓了?
蘇盛玉率領戰士衝進關押王鵬的小院時,崗哨還以為是來換班的,沒來得及抵抗就被下了槍。蘇盛玉問:“裏麵關著什麼人?”
崗哨說:“是一中隊王隊長。”
“為什麼關起來的?”蘇盛玉問。
“前天王隊長率人去長勺峪伏擊漢奸,王隊長說那不是漢奸,不讓開槍,結果就關起來了。”
蘇盛玉一腳踹開門說:“王鵬是你小子,這回你可為四支隊立了一大功。”
蘇盛玉帶著王鵬去見洪濤司令員,洪濤司令員緊緊握住王鵬的手說:“逃出來的同誌說,不知什麼原因東山上的人沒開槍,他們才突出伏擊圈,不然損失就大了,原來是你保護了他們,我代表四支隊感謝你!”
“你們也不用謝我,我不是因為他們是四支隊的人有意保護,我隻是覺得,他們都是些學生老師,不像漢奸,我下不了手。”王鵬說,“我也沒有背叛二十四梯隊意思,所以更不敢讓你們謝。”
洪濤司令說:“不管怎麼說,主觀上你是個有正義感的人,客觀上你保護了抗日力量,所以我還是要感謝你。”
王鵬問是不是黎政委回來了?洪濤司令說:“不錯,黎政委受了輕傷,正在休息。”
天亮後,周蒙他們被帶到東關集市上。這時大家才注意到,天已經這麼熱了,四支隊竟然還穿著棉衣。一個年輕的戰士一邊走一邊從棉襖裏向外扯棉花,他滿頭大汗,看來熱得夠嗆。縣保安大隊裏有人憋不住笑了。那個戰士厲聲喝道:“笑什麼笑,老子是扯棉花,又不是拿虱子。”
周蒙禁不住大吃一驚,這支部隊竟然已經有兩三千人!他們比著賽唱歌,《八路軍軍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一支接一支地唱下去,那歌聲特別嘹亮,周蒙有種被鋪天蓋地淹沒了的感覺。
會場安靜下來,有人宣布開會,他首先介紹了洪濤司令員、黎玉政委、林浩副政委、副司令員趙傑,又介紹各部隊的負責人,每介紹到一位,下麵就響起熱烈的掌聲。介紹結束,黎玉政委講話。講抗日戰爭的形勢,講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重要性,講四支隊成立以來的重要戰鬥,講這次攻打萊蕪的原因。然後他宣布俘虜政策,除少數對萊蕪事件要負責的人員外,其它人員願意參加四支隊的歡迎參加,不願參加的就地釋放。周蒙、譚遠村、景照鈴等共七人被押走,四支隊許多戰士到縣保安大隊和二十四梯隊中尋找熟人,勸說他們參加四支隊,結果被勸走了五十多人。
黎玉政委親自勸說王鵬參加四支隊,王鵬沒有答應,他說:“我聽大哥的,你們現在把我大哥關起來了,我更不能參加你們的隊伍。”
“現在不可能立即放掉周蒙,畢竟他是梯隊負責人,對這次罪行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黎玉政委說,“當然,我們也沒想為難他們,但秦啟榮必須給四支隊一個說法,四支隊在山東抗日有功無過,為什麼總是和我們過不去?”
黎玉政委的意思,想讓王鵬給秦啟榮帶個話,雙方坐下來好好談談。這個任務王鵬可以接受,但要求不願參加四支隊的人,由他帶走。黎玉政委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