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第二次進占萊蕪,別動隊有不少人沒有撤出,他們大多是當地或附近區縣人,已經棄槍回家,王鵬所在的梯隊名存實亡,不久即編入高鬆坡旅。不單萊蕪,他們在新泰、沂源、泗水等地恢複的政權也無一例外在日軍重新進占時一夜之間崩潰:委任的縣長隨軍撤走,區中隊插槍回家。秦司令不僅在短短時間內地盤丟掉大半,號稱的十幾萬大軍真正存在的也不足一半了。
等他們喘息稍定,發現日本人的威脅並沒設想的那麼嚴重,回頭去收複他們放棄的地盤時,卻發現已經沒那麼容易了。在他們紛紛撤退的時候,共產黨的隊伍卻逆向而動,立即填補了被他們放棄的空間,在老百姓驚慌失措時帶來了些許的安慰和依靠。別動隊沒有帶出的隊伍和插存的槍支也被四支隊輕而易舉地獲得。而且更讓他們尷尬的是共產黨隊伍進行了卓有成效的宣傳,讓老百姓都認為別動隊並不真心抗日,就連小孩子也拍著手唱:“油餅隊,吃飽睡,鬼子來了往後退”。如今僅靠他們眼下控製的有限地盤根本養不起這支隊伍,去他們曾經控製而今拱手讓給了共產黨隊伍的地盤籌糧籌款,無一例外受到抵製或者草草應付。他們的日子很難過。以至於部隊不得不分成幾股,秦司令說是去分頭發展,其實是去自謀生路,以減輕司令部所在地的壓力。
周蒙、王鵬他們所在的高鬆坡旅插到章(丘)萊(蕪)邊境地帶,這裏地處萊蕪北部偏僻之地,八路的勢力也許未曾顧及。他們駐在虎口峪一帶,這一條東西狹長十幾裏的山峪裏分布著四五個村,村子都不大,老百姓都窮,為了站穩腳跟,他們學習八路的做法,給老百姓掃掃院子,挑挑水,但畢竟負擔能力有限,他們窩頭也吃不飽。這支隊伍已經習慣於好吃懶做,如果就窩在這條峪裏,早晚非出亂子不可。高鬆坡組織了宣傳征糧隊到峪外的村子去,說是秦司令大軍的先頭部隊,籌集抗日軍糧。但這些村子並不買秦司令的帳,說八路軍就駐在前麵村子,我們村子窮,從來不征糧,有時候還把戰利品送給我們。別動隊沒那麼多耐心,不再與這些認死理的老百姓浪費時間,就扛著槍挨家挨戶征糧。在征糧的過程中,這支隊伍的老毛病又犯了,仗著手裏有槍,對年輕媳婦姑娘動手動腳。他們的惡名很快傳開了。
一個月後,他們到東上崮征糧時被拒之門外。東上崮是方圓十幾裏內的大村子,村子周圍築有三米多高的圍牆,黃旗會在村裏安了宮,會眾有一百多人。附近村子也都成立了各種會門,打紅旗的叫紅旗會,打黑旗的叫黑旗會,他們多少都有些迷信,臨陣前先念咒,據說刀槍不入。王鵬他們到達寨外時黃旗會吱呦呦把寨門關上了。
下麵的人喊:“我們是秦司令的別動大隊,是來征抗日軍糧的。”
上麵的人回道:“不管哪一部分,不抗日不給糧。”
別動隊的人說:“我們怎麼不抗日了?”
上麵的人說:“八路軍是真正抗日的隊伍,前天還在章萊路上伏擊過鬼子兵,還繳獲了一把指揮刀,沒聽說你們在啥地方打過日本人,你們也拿出一件繳獲的東西來咱瞧瞧?”
別動隊的人說:“乖乖的交出糧來,要不惹火了爺們,打進圍子殺個雞犬不留。”
上麵的是個小年輕,不知輕重,唱道:“油餅隊,吃飽睡,鬼子來了向後退。”
別動隊裏有人砰的開了一槍,那一槍很準,把毛頭小子的手腕打穿了,手裏的紅纓槍落到寨牆外。那小子哎喲一聲,哐哐敲起鑼來,一麵大喊:“高旅來了,高旅開槍打人了。”
王鵬連忙阻止:“不能開槍,不能開槍!”
帶隊征糧的是高鬆坡的小舅子王連仲,眼睛長到額頭上,誰的話肯聽?所以繼續劈劈叭叭向寨子上打槍。
突然寨內鼓號齊鳴,寨門吱呦呦打開了,頭裹黃巾手持大刀長矛的人群呐喊著衝出來,征糧隊一時愣在了那裏,槍栓還沒來得及拉,大刀就劈過來,長矛就刺過來,眼看著有人被砍翻在地。征糧隊立刻被衝散了,三個一夥五個一團抱頭亂竄。路上不斷被其他村的黑旗會或者紅槍會截殺。王鵬他們五六個人不辨東西南北一直向前跑,等過了河才把追殺的人甩掉了。經過了這番奔逃,一半人手裏的槍丟了,跑得滿頭大汗。他們躲在一個小窪地裏休息了一會兒,發覺辨不清東西南北了。有人說他們正向南走,有人說是往北,也有人說往西。而那天又是不見一絲陽光的陰霾天氣,沒有任何可以作方向的標誌。最後王鵬決定既然是從河那邊過來的,再沿路回去,找到了上崮也就不難找到回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