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醫生被關進來,與王俊逸的號房正對著,王俊逸臉上身上都是傷痕,看來已經吃了不少苦頭。憲兵隊的人正在逼王俊逸寫認罪書。王俊逸堅持,自己無罪可認。
憲兵隊的隊長和士兵是日本人,但其他人是中國漢奸。正在逼迫王俊逸的人就是個中國人,他說:“我說王老爺子,認個罪不就是寫幾話的事,有那麼難嗎?胡亂說上幾句,少了皮肉之苦,何樂而不為。”
“那你教教我,我怎麼認罪,我又沒辱沒祖宗,我又沒做讓人戳脊梁骨的事,我想罵自己都罵不出口。”
“你這是暗著罵我呢,不過我不和你計較。我是覺得你是個忠厚耿直的人,不忍看你活受罪,給你出出主意。”憲兵隊的漢奸說,“比如,你可以說,我教子無方,養了個不識好歹的兒子,和皇軍作對。”
“這話不能說,我覺得我三個兒子中,最知道好歹的就是老大,他比我都知道好歹,與他比,我心裏愧著呢。”王俊逸說,“我說你,身板這麼好,不如偷偷跑進北山,找我兒子去。”
“你這不是找死嗎?竟然策反起老子來了。”那個漢奸說,“我告訴你,小島太君對你早就不耐煩了,你再這麼死硬,馬上就槍斃你。”
“我現在最不怕的就是死。”王俊逸說,“當初日本人來的時候,我怕死,想老老實實做個順民,安安穩穩做我的錫雕,可是這幾年下來,我沒招誰惹誰,可我總是三番五次落進圈套,沿街的店沒了,生意沒得做了,今天被抓進來,明天又給抓進來。這種日子我過夠了,小島他不是想我死嗎,拜托他利索點,現在就一槍把我崩了。”
“好小子,果然是油鹽不進。”漢奸說,“我聽說,你這一輩子,老婆孩子都不上心,最上心的就是錫雕。你不疼錢不愛名,就是愛惜你這雙手。要你的命我不敢,可砸斷你這雙狗爪子,我誰也不用請示。”
王俊逸伸出自己的雙手,一句話不說,隻拿眼睛翻那個漢奸,意思是你有種就砸。
這讓那個漢奸很沒麵子,他把門外的衛兵喊進來,接過衛兵的槍,舉起槍托說:“你把老小子的手按住,老子要給他廢了。”
“你住手,不能傷老王的手。”楊醫生說,“他這雙手,傳承著祖宗的手藝,比你的命都值錢。”
那個漢奸說:“不就是個打錫壺的嘛!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老子就不信了,非砸斷他爪子讓你瞧瞧。”
“你敢,你如果想保住命,就住手,馬上把藤田俊三叫來,我有話對他說。”見那個漢奸還愣在那裏,楊醫生用日語吼道:“混蛋,馬上把藤田俊三叫來!”他怒吼的口氣與盛怒的日本鬼子一樣。漢奸不敢下手了,親自去叫藤田俊三。
藤田俊三到牢房來,進門就說:“楊先生,好大的架子。不過,我應該提醒你,小林大佐已經到張店任職了,萊蕪最高指揮官是小島少佐。”
“小島少佐有什麼好怕了,做事要占個理,就是見了柳川將軍、土橋將軍,他們也會對我客客氣氣的。你把我放了,也把老王放了,他兒子當八路,又不是現在才知道。”
“他兒子這八路太不一般,他是八路泰山軍區的警衛連長,山田將軍的弟弟就是他打死的,他幫著八路造地雷,炸傷了我們多少皇軍?我為了對付他,費了多少心思,結果最後還是讓他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兒子跑了爺頂著,以我的想法,立馬就把王俊逸這老東西斃了。”
楊醫生用日語說:“你被譽為帝國的精英特工,依我看隻能算個低級的小密探。”
藤田俊三用日語回敬:“我為泰山區大掃蕩的勝利做出突出貢獻,是以自己的機智、勇敢和對天皇的忠心獲得榮譽,憑什麼你認為我隻能算個低級小密探?你應該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