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一片山頭顯得幽謐死寂,這裏沒有了先前讓人欣然神往的高山流水,不知道為什麼幾個月前山頂就斷流了,好在人們已經不依靠山裏的資源生存,也用不著為沒有水源發愁,他們更不會往更深的地方探索開拓,大山是自然的饋贈,村子裏的發展日新月異,他們已經不再指望小河裏的水保證供給,所以今年沒水明年有水,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隻不過那邊景區的小瀑布不流了,減少了很多客流量和商機。
人們已經不再依靠大山,自然也沒有了獵戶這種職業,早年山裏有很多珍奇動物,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一道不許捕獵的禁令牽製住了圍繞整座大山生活的人們,加之總是有人在山裏失蹤或者聲稱看見過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久而久之,這些人們的後山都成了大人口中的禁地,防著那些喜歡探險的孩子沒事找事跑上去。
很少有人能關注到大山的變化,旅遊區山腳下的一個老獵戶除外。
這個老獵戶沒有什麼固定居所,在山腰搭個木房子、支上一口鍋,也真的就這麼生存下來了,他算是個與世隔絕的黑戶,和旁人彼此互不侵犯,所以也沒人管他。之所以稱他做‘老獵戶’,是因為他一直在山上做著打獵的營生,偷偷獵捕野生動物,自己留點當口糧,剩下的都賣給一個叫胡永德(小故事《出馬》裏麵出現過)的城裏人。
那人先前總是開車來提貨,生意慢慢好了,幾乎每晚都來,他會把這些東西賣給大飯店,至今他也不知道那人到底能賺到多少錢,反正給他的那些在他看來已經相當可觀了。
再後來,那人帶著一個年輕人一起做生意,說是年齡大了,開車跑夜路需要一個人一起聊著天,也算是給自己找個接班人,生意照舊做著,倆人都一天比一天滋潤,看來也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再到後來,兩個人都不來了,他按捺不住給他們打了電話,可是聽說那個姓薑的年輕人已經死了,胡永德自己也摔斷了腿,生意做不成了。
他倒也不在意,做不成就做不成,這些年賣動物攢了不少錢,也夠他有病有災的時候防著點兒了。
可是最近的山頭很古怪,他還是個靠山吃山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他最近真的再也打不到一隻動物,喝不到一口山泉水了。
他不得不都鄰村裏買水喝,年輕人不認得他是什麼人,都把他當成乞丐,左討點右討點也是夠了。
他還是不甘心,無法相信被他掌控了一輩子的大山能一夜之間飛禽走獸全無,所以天氣晴好一點,他還是會帶著自己的家夥事兒到山裏去轉轉,期待著能打到什麼獵物來著。
“還差兩個。”
幽暗的大殿裏看不到光亮,這裏終年是沉沉死寂,這似乎是每個反派都應該有的自覺,暗主這樣的人,他喜歡這些晦暗,似乎這樣的寂靜和晦敗才讓他覺得安全。彼時他望著大殿裏唯一跳躍著火苗的丹爐,喑啞的聲音變得有些狂熱:“一個善的,一個惡的。等萬魂丹認了主,我就要有一個軀體了。”他的聲音很冷傲,問道:“子期,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一旁的祁子期緘默不語,可是慕秋瀾既然問了,她終究不能不答:“沒有,主人。”
慕秋瀾發出一聲冷嘲:“你辦事不力,子期!最近收集魂魄一直被人暗中阻撓,而你至今都沒有查出那個人在哪裏。”
祁子期惶然俯身下去:“抱歉,主人,我不知道,不可能——不可能有清醒的靈魂混入這裏。”
那團光影仰頭深深的嗅吸,他在這片暗無天日的地方待得著實已經夠久了,他發出一聲冷笑,輕聲說:“這不重要,即使這個人潛伏在我身邊伺機而動,可是萬魂丹是我親手煉製,隻要靈魂不出錯,將來認了我為主,再收集兩個魂魄,我就將有毀天滅地的能力了。”他看著自己的手,那同樣是一抹光影,須臾,他淡淡笑了:“可是,你以為這些我真的在乎嗎?”
祁子期有些意外的抬眼看著他,如果不在乎,殺這麼多人是為了什麼呢?
慕秋瀾卻始終有著自己的計量,時至今日,有些話他都不會對任何人和盤托出,他笑一笑,淡淡說:“時歲漫長,人命在我眼裏如同草芥,就像玩具一樣,隻要我活著,殺戮就永遠不會停止,這是上天欠我的。”
“可是……如果站在陽光下也隻是為了殺戮,那麼重建雪澤穀的諾言呢?”祁子期很輕的問出這句話,大殿複又靜默下來。
她害怕這種寂靜,多少年來,她和慕秋瀾相依為命,可她卻從來不喜歡這裏,大夢初醒的時候她不記得自己是什麼人、要往何處去,隻覺得心裏充滿了恨,她曾為鮮血狂歡,可是如今、在她短暫的輾轉過人間之後,她長久以來維持的愉快假象終究是湮滅了,她不喜歡殺人,她隻是聽從著他的願望,想要回家而已,可是天地茫茫,雪澤穀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