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越發出一聲淺歎:“我的時間不會太多,在那之前,你要抓緊見到他們之中哪怕任何一個人,用這張符試試能不能把它們的屍氣鎮住。我實在不知道暗主要做什麼,可是如果能起到作用,至少他的所作所為不會太順利。然後……就靠你了。”高越把袖中的符咒遞到沈眠手裏:“符咒會讓屍偶喪失行動力,但也與死無異。”
沈眠忍住了心裏的委屈和難過,她知道他們時間不多,她也知道如果高越但凡有辦法是一定不會丟下她的,他們都是塵世中孤獨輾轉的人,經曆了這樣波折的生生世世,那些深愛和懂得早就不用宣之於口了,她隻要看著他的眼睛就明白把她置於險境是多讓他痛苦糾結的事情。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是啊,為了那個或許永不會來的最後的平靜,他們已經沒什麼不能取舍的,即使是死,她也想為他做上哪怕一件事。
“這些人真的是暗主所為的話,就如你說的,這不是第一樁,也不會是最後一樁。”沈眠想到這個城市裏或許有數不清的屍偶存在,就好像埋了數不清的定時炸彈,不免覺得有些心驚膽戰:“暗主是要做什麼?他是希望這個城市裏的死人都活過來被他『操』縱嗎?”
高越握著她的手片刻也未鬆開:“死而複生是不可能的,無論咒術如何精妙強大,這世上都不存在真正的死而複生。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是要製造一些讓我們措手不及的麻煩。”他深深歎了一口氣:“我也不能以常理去分析他的行動,在他眼裏人命就和草芥沒什麼區別,說不定他有目的,也說不定隻是為了試手玩玩而已。畢竟人都已經死了,他這麼做也不歸地府管,但我也不確定這些屍偶會不會被他用來害人。”
沈眠皺起眉:“他竟然如此玩弄人心。”
高越無奈的垂下眼眸:“慕秋瀾心機深沉,此番製造出小櫻的事故牽製住長歡,倒也真難說是為了什麼,可惜時間太少了。”
“那些屍偶到底是什麼東西?”沈眠轉眸望著他:“你見過嗎?”
高越發出一聲苦笑:“這些事啊,是長歡從來不知道的,可是如果不出我所料,屍偶隻是暗主尋求長生之術卻研究失敗的作品,當年他一直瞞著我們所有人做的這些事……”
沈眠有些意外:“長生之術?”
“人不就是這樣嗎?明明那一輩子已經很好了,可他自恃才華卓絕,恨不能把一切永遠留住。人心便是如此,永不知足。”高越歎了一口氣:“我猜的不差的話,就是因為他背著我們害死了太多人,製造了太多混『亂』,所以我們才會被那些武林正道圍剿。就連我和長歡也是他的試驗品,我們被他勸騙著服下他煉製的『藥』,才成為了記憶永生不滅的人,我想,那兩幅『藥』是他最接近長生之術的『藥』,卻也隻成功了這麼一次吧,後來的人卻沒我們這麼好運,我也是聽你敘述了這件事,才偶然和過往聯係起來,那個時候,我依稀記得見過這樣的人,不眠不休,也不需要飲食,他們沒有思想,行屍走肉一般。那些……都是雪澤穀的故人。”
“是說……他把自己相熟之人也做成了屍偶?”沈眠望著高越,他神『色』平淡,似乎那些不忍回顧的往昔都已經能輕描淡寫的說出來,時間太漫長,那些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篤信是正確的懷疑與傷痛都已經成為了過往,可盡管如此,她還是捕捉到了高越眼底一閃而過的哀慟。
“是,我一直這麼懷疑,曾經的年歲裏,我也陸續對屍偶這樣的東西有所耳聞,我也懷疑,當年我們與世無爭,那些武林中人為什麼一夕之間全都把矛頭對準了雪澤穀。聯係到他今日的所作所為,我才真正確定下來,原來一直以來真的都是他做的。如果不是他,雪澤穀就不會被武林正道視為仇敵,也不會不惜一切代價破了我們的陣法、尋到我們的居所大肆屠殺。原來……我猜的不錯……一切都不是長歡的錯,真的不怪長歡,甚至不是紀銘的錯——是慕秋瀾,是他害了太多人才會被如此討伐!他——騙了我們這麼久啊!”高越冷笑一聲,別過了臉:“但我不想告訴長歡,不想讓她連最後一絲溫情都破滅,我是不是『婦』人之仁?”
沈眠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如果往昔的家人竟是害的他們不明不白死去、又生生世世無法擺脫糾葛的人,她也很難淡定的去說原諒和恨,時間那麼久,那些糅雜的情感早就被風蝕的麻木,很難說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