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雲在陸東懷裏低聲哭泣,喃喃喚著他的名字。或許這個懷抱讓她感到親切而安全,她依靠在他懷裏,很快就止住了哭泣,沉沉的睡去了。
天台有風,白小櫻脫下外套披在謝晚雲肩頭。陸東輕輕貼了貼她的麵頰,神色愛惜而溫柔。見到謝晚雲平安無事,他似是放下了心,輕輕閉上眼歎了口氣。阿尋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她未發一言,眼中有哀傷淡淡流落。
“其實你不如多等一等。”唐念念說:“他很快就會病死了,等他到了地府,每一輩子的人和事就都能想起來。我會請老板給你一個緩刑,至少你們會有一世的圓滿。”她背過手,聲音淡然:“我們都是輪回中孤獨的人,我知道等待有多不容易,更知道你的道行是多麼艱難才修來的。你現在做了這樣的選擇,以後或許會後悔的。”
阿尋莞爾一笑,而後她開口,聲音輕柔而篤定:“我永遠,都不會後悔的。”
那是早春三月的攬竹橋,他臨水執筆平宣為她作一幅畫,青春飛揚的時光裏,她笑意明媚:“把你送我的那對碧玉耳璫畫進畫裏好不好,我不舍得戴它,但是我想每天都看著它”;她與他論及婚嫁,她喜不自勝,想著以後的每天都能見著他,她一定要跟他一遍一遍說起那句話;陽光明媚的午後,她執起他的手,毫無大戶人家的矯揉造作:“你說我笑得好看,那你就記好了不要讓我哭。這輩子我高興了,興許下輩子還願意和你做夫妻,不過我得想一想,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他滿身血汙的手撫上她的麵頰,對她綻開笑容,目光裏是一輩子都看不夠的留戀,他說:“阿尋,等著我,下輩子我回來娶你。”
她為了一個諾言等了幾百年,私心盼著一定有一輩子能和他遇見,她想過很多重逢時候他的模樣,她知道他一定沒有忘記,因為陸公子不是言而無信的人。她想過很多和他重逢的姿態,她應該站在攬竹橋河岸,像他們相識的時候那樣,眉目輕盈,笑的眼角彎彎,她要側側腦袋,仿佛她在輪回中受過的那些苦難掙紮從沒發生過,她要向他伸出手:“陸東,陸東,你來了,帶我回家吧。”
可是她從沒有想過,幾百年過去,滄海桑田中,她的家早已經湮沒在了時光裏,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妻子孩子,過得平淡幸福。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阿尋開口,她的聲音平靜溫柔,她微笑著、微笑著,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上輩子他是為我死的,開始的時候我總想著和他總有一輩子能做成夫妻,我想告訴他我是願意的。人都很貪心,你愛一個人,總求著生生世世都能和他在一起。後來我等不到他,我想著,哪怕讓我再見他一麵,能把欠他的還給他就好了。”阿尋的眸光停留在陸東身上,眼神一刻都未移開,她眼中的哀傷一閃而過,繼而輕輕笑出了聲:“我是個很固執的人,我幾乎忘記了,這已經不是那個他為我擋刀的年代了,這裏沒有戰火和爭鬥,他好好過著他的人生,生生世世我想要和他共度的,他這輩子都已經擁有了。他擁有著,已經不介意有沒有我了,他……並沒有等我啊,既然他沒有等我,我又為什麼要一世一世等著他呢。輪回道那麼孤獨那麼冷,我聽不到聲音,看不到風景,隻是憑著感覺在原地等他來。我很累很累。”
“你真傻,”唐念念說:“你既然都想得明白,為什麼還要——”她歎了口氣:“你明明就要等到了。”
阿尋望著陸東的麵容,她看著他懷中的謝晚雲,眸中的千言萬語都變得清清淺淺:“他一定很珍惜這一生,一輩子太長了,諾言是假的,活著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