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很簡單的故事,簡單程度超出了唐念念的預料。
眼前這個女人並不是龍龍的親媽,龍龍親媽在他小時候就和爸爸離婚了,在龍龍十一歲那年爸爸和眼前這個女人再婚,她就正式成為了他的後媽。
這個後媽身世有些苦,前夫是出車禍去世的,再婚時候沒有孩子,所以就把龍龍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隻是龍龍正值叛逆期,把後媽當成一個介入他家庭、破壞家庭平衡的外人,許是心懷怨念,他無視她所有的示好,她又是頭一回嚐試做母親,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周到。
偏偏爸爸又很忙,很多時間裏多是她和龍龍單獨相處,六年多的時間裏,龍龍始終都沒有承認過她。
那天爸爸也在家,龍龍又跟她吵架,爸爸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女人對兒子多年來的容忍關愛,所以怒其不爭的給了龍龍一巴掌。龍龍年少心性,恰好模擬考成績又很差,一時想不開就跑上天台跳了樓。
“這麼多年我努力對他好,我不盼著他承認我,隻盼著他能開心點。我也和他一樣,很小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我明白他心裏不好受,我也相信他總有一天能懂,人心都是肉長的,但是我做夢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女人越講越痛,捂著嘴漸有嚎啕之勢,她的眼淚和悲哀不是假的:“他爸爸起初大病了一場,我也不敢在家裏給龍龍立牌位,怕他爸爸看了難受。我聽人說自殺的人都下不了地府,我怕他沒有地方去,怕他冷——我在樓下給他燒點紙,燒點穿的,擺點吃的,我怕他會餓——”
唐念念有些無言,她說得對,自殺的靈魂是不能被原諒的,因為他們不在應該死去的時間死去了,輕賤生命的人會受到懲罰,一直在人間遊蕩。假若被鬼差或者因果判定員發現則會強行帶回地府,繼續在地府受苦,一直到他既定陽壽已盡,那時候,他的福報都會被打折,再被裁決下一世是否還能做人、還用不用受苦、用不用繼續償還。
這種事聽起來永遠很簡單,語言的安慰也永遠單薄,所以很多時候唐念念寧可不問也不看。但是如今不一樣,調查真相是她的責任。
“他一定也很後悔,”唐念念輕聲說:“他肯定一直都懂,那條路那麼黑那麼冷,那麼孤單,他一定能反省自己,念起你的好來。”
“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女人捂住臉:“我也不在乎,我隻希望他好,我希望他好。”
唐念念撫了撫女人的背:“不管怎麼樣,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好好活著。”
雖然悲傷刻骨,可是女人對還是唐念念表示感激:“謝謝你還記得龍龍,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
唐念念覺得有些難過,大概“喬琛”現在已經懂了,他一定也很後悔吧,可惜有些路是不能錯的,因為時間永遠無法倒流,它不會給你那麼多借口去彌補遺憾。
盡管唐念念不願意承認,可是她必須按照規定行事,她必須盡力讓龍龍把喬琛的身體還回來,既然已經很明確的知道了他的底細,那麼就必須展開行動了。
“喬琛”回到家,看見“媽媽”一個人在做飯,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家裏總是他們兩個人。雖然“爸爸”會因為最近因為他出了事回來的頻繁一點,但很顯然他們是分開住的。
其實這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他知道這兩個實際上隻是和他萍水相逢的人,他如今住在喬琛的軀殼裏,他們算得上是他名義上的父母而已。
可是他看見在廚房裏默默忙碌的“媽媽”就無端想起那個女人,很多歲月裏,她總是這樣默默無聞。
“我來幫您吧。”他從來不會對那個女人這麼說,但卻不吝惜對這個原本陌生的“媽媽”說出這句話。
媽媽倒是很吃驚,琛琛從來沒有幫過她的忙,他可是個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孩子啊,可是還沒從驚訝裏恢複過來,他就已經開始幫她洗起了菜。
很顯然琛琛並不太熟悉家務活,他長得秀氣,爸媽感情還好的時候,曾經調侃過他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那時候琛琛還笑,可是自從父母開始鬧離婚,他就再也很少笑了。
媽媽沉浸於這些回憶有些怔怔,這邊琛琛已經拿起刀想切菜了。
“別別別,還是讓媽媽來。”媽媽怕他切到手,趕緊過去拿刀。
“喬琛”順從的把刀遞給她,站到了一邊,看她嫻熟的把菜切成很均勻的小段,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打聽這些:“你們感情不好嗎?這些……我不太記得了。”
媽媽一愣,旋即明白他說的是她和他爸爸,切菜的手遲滯了一下,輕聲歎了口氣,但是兒子難得願意麵對這個問題,他也不想避諱自己的感情:“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既然你不同意,我們就再等等,畢竟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沒什麼比你高興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