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黑暗之中,李老栓的神態變換也瞞不過羅藝的眼睛,但他沒有逼迫老栓說出。
兩人僅僅萍水相逢,告訴你是情分,不告訴你那是本分。再說,自己的雙腳已經站在律國,他的家鄉的土地上。
快十年了,他再迫切,也不在乎這麼三四天,更別說,越到這裏,他越是近鄉情怯!
“是的,我是錫城人,離家多年,分外思念,可惜尋不到回去的路了!”羅藝笑了起來,臉上沒有哀傷,“少小離家老大回,一晃近十年,也不知道錫城是否還好。”
“不知老丈為何如此神情?”
李老栓再三打量羅藝,歎了口氣,默然道:“此時說來話長,還請這位修者移步,容我慢慢道來!”
“看來錫城肯定有事發生,也好,跟這老者說說也挺好。”羅藝沉吟一會,點了點頭,至於可能是陷阱,是陰謀什麼的,他沒有想過。一殘疾老者,行動不便,還要抓兔子來維持生計,而且看四處荒蕪,哪會有人在此特意埋伏著他,因此羅藝還是頗為放心,再說即便是有,他大可以力破之!
“也好。”羅藝溫暖地笑道,朝著李老栓點點頭。
“那就走吧!”老栓雷厲風行,獨眼老了一眼,老臉如菊花一般張開,褶子叢生,露出大黃牙,“你也不怕我陰了你,別看你是修士,往往修士更容易死!”
自李老栓知道麵前這家夥不是顧帥之後,情緒便沒有那麼激動,他走在前麵,拎起剛剛被自己拋下的兔子。
“顧帥曾經說過,修士自持武力,眼高手低,往往死的很快。”李老栓一邊走,一邊嘟嘟囔囔,嘴裏的話讓羅藝忍不住笑了起來。
天已然蒙蒙亮,兩人就來到一處茅草屋之中。也真是貧寒的家啊!一間屋子,一塊隨意用幹木頭搭起的門扉,顯得破財又蒼涼,屋頂上掩蓋著的茅草全都是癟黃癟黃的,好些都有些發黴了。
李老栓的貧寒讓羅藝吃驚。既然他是老兵,多年征戰不死,無論是賞賜還是軍餉,亦或者傷殘金,都足夠他安安樂樂過完下半生,可羅藝現在看到的確實另外一番景象。
“嘿。”李老栓似乎從羅藝神色中看出了什麼,笑了笑,沒說什麼,反而直接推開門,走近院子一開口便嚷嚷道:“阿虎,阿虎,快出來,爺爺給你帶好吃的來嘞,快出來看看呀,哈哈。”
“阿爺,阿爺,你回來啦。”李老栓還沒說完,那茅屋“嘩”的一下子打開,從中蹦出一六七的歲小男孩,一邊本來一邊開心地叫道,腦袋上那兩個總角更讓他顯得十分可愛。
“對啊,你看阿爺是不是很守時啊,說早上回來就早上回來哦。”李老栓看到自己的孫子就像看到了稀世珍寶般,轉眼間就把羅藝給忘了一幹二淨。“你看,阿爺給你打了兔子,今晚我們喝湯吃肉,好不好。”
“好呀,好呀,吃肉嘍,吃肉嘍。”李老栓的孫子圍繞著李老栓蹦蹦噠噠,滿臉的開心,孫子都是老人家的命根子,此話沒錯。“爺爺辛苦了,待會爺爺可要多吃點呀。”那小男兒稚聲稚氣地說道。
這一句話就甜到了李老栓的心坎裏,老臉再次綻放,他緩緩半蹲下來,一口親在他孫子的臉上,“真是爺爺的好孫子!”
“咯咯咯,爺爺癢……咯咯咯,爺爺癢!”小男孩一邊扭動著身子,一邊咯咯地笑道。
好一個天倫之樂!
羅藝沒有說話,甚至呼吸都微微靜了下來。他不忍打擾這爺孫兩的快樂時光。看著他們,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餘了。
曾幾何時,自己也如這小男孩一般大。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如此咯咯咯在父親的懷抱中大笑,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如此牽著老管家的手,曾幾何時自己也因為柳四叔的大胡子紮人而胡亂掙紮。
那真好。看著李老栓和他的小孫子,羅藝忍不住笑了起來,這種感覺真好。
他很羨慕呢。
“爺爺,那位大哥哥是誰呀!”小男孩玩鬧了一會,很快就看見了正在門外的羅藝,嫩聲地問道。
李老栓一愣,回過頭來,朝著羅藝不好笑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讓你在門外等這麼久。屋舍簡陋,諒解則個”
羅藝搖了搖頭,柔聲道:“不,不,這樣挺好。”說著,他走近了屋子。
一走進屋子,直接出現在羅藝眼前的除了一張小桌以外,還有一張上麵覆蓋著黑布的大石桌。
當然,黑布對於有著宣靈瞳的羅藝來說著實沒用。他微微看了一眼,黑布下麵竟然全都是牌位!
密密麻麻的牌位,幾乎占滿石桌的每一處地方。上麵刻著好多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