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的嘴角在她走出帳篷的瞬間垮了下來。
雖說關於那件事,她理應避嫌,但真被請出來時,心裏還是有些不愉。
時間倒回五天前。
那日,顧曉和樂陽在樹林裏談崩後,兩人就分開了。顧曉獨自一人在林裏四處閑逛散心,沒過多久也回了營地。然而入帳剛躺下一會兒,她就被宣旨召見。過去一看才得知,突厥公主落蘭今早在樹林裏遇刺,如今下落不明,逃回來的隨從則指證,參與刺殺的殺手中有一人身形很像她——當朝太子妃、落蘭的情敵——顧曉。
“你須知,汙蔑當朝太子妃參與謀殺友國來使,若查不實,可是要擔重罪。”
沈玨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突厥和離國來來去去已經打了五年,如今好不容易和平的希望,說不準將來還能借突厥之力平定漠北、擴充疆土,而這一切宏圖大業可能都要毀在一個小小的突厥公主身上。落蘭是突厥首領瓦恩最寵愛的女兒,派她過來和親就是為了彌補質子吳提的低下出身,以彰顯突厥議和的誠意。若是落蘭在離國的疆域裏遇害,而離國又不能給出令瓦恩滿意的解釋,這場議和就算不談崩,離國也會因為理虧而在談判中失去主動權。
如此局麵,叫他如何不惱?
然而使臣不退反進,上前一步,不緊不慢道:“若非親眼所見,小人豈敢妄言?且小人隻說過那殺手與太子妃身形相似,從未指認過太子妃。還請陛下明查。”
一番話說得是進退有度,既把自己撇了出去,又埋下了她的嫌疑。
京城的貴女圈子裏麵,向來崇尚秀外慧中、溫婉可人,嫻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千金小姐們平日裏的活動就是遊園賞花、吟詩作對,偶爾穿針引線做點小東西送給心上人,遇到重一點的器物,都要叫丫鬟婆子來拿。隻有她顧曉是個異類,從小撒歡兒滿王府跑,大了在宮裏領著樂陽一起瘋,舞刀弄劍一樣不落,還去桃花穀拜師學藝,與太子殿下師出同門,太子武藝高強,年紀輕輕便立下赫赫戰功,她這個師妹想來也差不到哪兒去。
……差不到哪兒去個鬼,差得遠了好嘛。若認真打起來,她在沈長風手下根本過不了十招。
顧曉心知自己的實力,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會那麼想。一個京城裏出了名的將門虎女,師出名門、武藝高強,又被突厥公主瞧上了丈夫,兩人當起了情敵。如今公主遇害,殺手與她身形相似。是個正常人來看這事,怎麼想都不可能把她撇開嫌疑。
陛下特意把她叫來,隻怕也是想通過當麵對質,堵住這悠悠之口。隻可惜,恐怕要讓他失望了。
顧曉心中喟然,卻也不回避沈玨的問題,
“回稟陛下,臣媳今日上午在林中閑逛。”
“可有人陪同?”
“臣媳與樂陽同去,隅中時分分開,之後便獨自一人,直至回營。”
顧曉平靜而從容,似是未看到周圍官員的指指點點和樂陽的焦急。
從她走入帳篷那時起,樂陽就一直在向她使眼色,她不是沒看到,隻是不想把樂陽牽扯進來。假的終歸是假的,突厥人設計誣陷她,不可能沒算計到這層。若是樂陽作偽證的事再被揭穿,她的嫌疑隻會有增無減。與其這樣,倒不如全部和盤托出,賭一把清者自清。
“……現在最緊要的事還是先找到落蘭公主。”
沈玨揉揉眉頭,感覺事情有些棘手。他當然相信顧曉沒有牽涉這事,以祁王府和桃花穀的背景,有的是手段讓落蘭人間蒸發。況且現在沈長風一心在她身上,顧曉又何必自毀名聲?但總得給突厥那邊來個交代,他想了想,也隻能模棱兩可地安撫。
“至於殺手的事,朕會派人去四處查問,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其他線索。”
顧曉身材並不突出,在離國女子身形相似的很多。說不準這一切沒他們想的那麼複雜,或許隻是一場誤會。
語畢,他便揮揮手讓眾人退下了。畢竟是跟顧家有關的事,他還得找人再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