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似乎不是很好,風很大,霧很濃,深穀對岸遠端的山脈上漸漸飄來厚厚的雲朵,它們慢慢的向下壓,不可阻擋的碾過荒蠻的大地,來到幽穀的深淵前。
轟隆!
一種無聲的偉岸浩蕩在一人一獸心間激蕩。
白霧、濃雲在九幽穀麵前變得微不足道,它們化作一道道白練,猶如巨龍倒掛,又如脫韁的銀河天馬,勢若奔騰,沿著垂直的峭壁奔流之下,化作一幕恢弘的天幕!
天不怕地不怕的太荒小禍害、一頭未成年狴犴,抖兮兮的站立著,爪子緊緊的抓著自己兄弟的衣角。
身前就是深不見底的九幽穀,太古至今,神人共禁。
山風獵獵,看著眼前幽幽深穀,不僅狴犴在抖,韓百宸也顫抖不已。
在天威麵前,人實在是過於渺小,渺小到他不得不去懷疑爺爺說過的話,人真的可以與天相鬥嗎?上古的諸神列國,家族的開荒神話,一瞬間被眼前浩蕩的天幕衝刷得一幹二淨。
十二三歲的男孩,第一次直麵天威,感受到了一股無法抵抗偉岸之力。
再往前一步,便是個未知的世界。
對人,對任何生物來說,最令人心生恐懼的東西,不是已知的凶險,而是看不見的眼前。
就如同眼前的這片深穀。
內心掙紮了許久,韓百宸強自鎮定心神,掏出了兩枚驚精香,一枚含在嘴裏,另一枚不理會狴犴的拒絕,硬生的塞進它口中,嚴令不許吐出來。
恐懼是不可遏製的,但不能因為恐懼就放棄所有。
韓百宸現在甚至都來不及想幾個小女孩,來不及考慮這一次冒險是否能使得修為大增,他隻想跳出去,想戰勝這恐懼,因為他著實不喜歡這種心中沒底的感覺。
太荒裏的孩子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韌勁與血性。
狴犴被拽到身前,嚇得神獸以為它兄弟要把它扔下去,直接撲到韓百宸身上。
韓百宸檢查了一下它口中的藥丸,最後深深的對視一眼,沒有任何猶豫的,雙腿發力向前騰躍,抱著狴犴迎向未知的深淵。
“啊呼!啊呼啊呼啊呼!”
狴犴淒厲的吼叫聲在空穀間回蕩。
狂風依舊,這世間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的任何事而稍作停留。
霧是越往下色澤越暗沉,韓百宸抱著狴犴,心中泛起一陣心虛感,因為沒有著落,因為不知後果。他倆就像一枚墜入深潭的石頭,攪得四周霧氣翻湧,卻是終究未能沉底,一直這麼飄著,飄著。
再往下,霧氣泛起了五彩的色澤,這已然變成了瘴氣,黛紫、醬紫、鴉青、殷紅、緇紅,種種象征著劇毒的色澤在眼前一層層流動,宛如穿越了無數層地獄洞天,墜向無間。驚精香含在口中,使得他清明依舊,但即便是飛快下落的趨勢,亦擋不住劇毒對皮肉的侵蝕,火熱的灼傷感在下墜的狂風中更顯疼痛。
等待中,仿佛是過了一生那麼長久。
終於,一個漆黑的泥潭出現在眼前,形同一口黑色的巨鍋,咕咚咕咚的冒著青紅紫綠各種色澤的氣泡,這便是九幽穀瘴氣的根源,無數劇毒與無數靈根共存的地方。
“嘭!”
還沒來得及仔細觀測,韓百宸便抱著狴犴狠狠的撞進泥潭中,掀起的爛泥拋飛至百丈開外,瞬間形成一個十數丈寬深的大坑,眨眼間就又被附近的淤泥填埋。
巨大的壓力將那些散發著汙穢和惡臭的爛泥擠進他兩的口鼻之中,惡心之感直充腦門,甚至滲透軀體汙染靈魂!粘稠的沼泥與皮膚一經接觸,頓時腐化皮肉,侵蝕筋骨,腐爛潰敗在一眨眼間便由表皮滲到心肺。
而與此同時,驚精香的威力也開始作用。
口鼻中的異味一下子被清除,使得他們能保守神誌,也不用擔心在深泥潭底會因窒息而亡。
反魂樹在驚精香中的作用,主要是醒目提神而已,真正起到決定效果的,是韓百宸參入的那些神秘粉末。裏邊有韓氏先祖早年間在太荒中獵取到龍骨鳳髓的精華、建木神花的精晶、昆侖息壤的精玉、混沌天塹的晶石……由無數種上古奇珍糅合而成逆天粉末,瘋狂的祛除侵蝕他們身骨的奇毒,摒棄所有的汙穢,將淤泥中蘊含的無盡藥力吸納,去死還生,重塑筋骨、再生血肉。
一人一獸就這麼被擠壓在淤泥潭底,一麵被劇毒急速的侵蝕腐化,另一麵的骨血卻又像倔強的豆芽破土重生,而往往剛長成型,惡毒的藥力又開始侵襲,如同大火燎原一般將鮮紅的新肉腐成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