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元日的日益臨近,繁華的成周城已是激流暗湧,特別是定王邀請太荒之主十月朝觀禮,並成功祭獻太荒的消息傳來後,一場巨大的風暴正在暗中聚籠。百姓倒還沒發覺什麼異樣,勳貴們卻是感到漫天的烏雲都已經碾到了腦門頂上,壓抑得厲害。
皇帝緘默,群工大臣也隻字未提,那片自西而來的太荒烏雲卻未曾消散。
左王府,左王薑俊茗坐在紫檀椅上,久久不動,整間書房陰沉得幾乎就要凝出雨水來。自定王一係有兩個孩子得聖人受洗的確切消息傳來,薑俊茗便把自己關在屋子內,還向皇帝稱病告假,已有三日。
“俊來!”
三天來,左王第一次開口。
“大哥”
薑俊來是上任左王的二子,如今左王掌管五兵部,他自己也獲封侯爵,管理著家族大小事物,兩人一外一內,剛柔相濟,是維持薑氏仍舊屹立不倒的兩根擎天巨柱。
“掌燈吧!”
薑俊來叫人把鯨油燈點亮,這才發現大哥麵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大哥可是立象修為,神思大成,莫說三日,就是半月不休不眠也不至如此。
這一切,都因那太荒之主!
薑俊來也看了自己在定王一係中臥藏的眼線傳來的訊息,同樣覺得莫名荒誕。這一大家子十數萬人,怎可說退就退,想離就撤。
順應天時?
急流勇退?
那一家子妻幼孤老誰來贍養!逢節獻祭祖宗以何食饗!
況且塵世就是個大火爐,所有人都在使勁往上爬,莫說想隱退,就是在原地站著不動,都會有無數雙手從背後伸出來,把人拽向絕望的深淵。
就算避過開了身後的牽絆,頭頂也還有人在不斷往下踩,生存在這天地熔爐內,怎可退!
不能停,亦不能退,薑家好不容易爬上了爐邊,跟燒爐做飯的人站在一塊,怎能再被他們拉下去!
世人之所以如此激烈的針對薑家,除了他們是七家後裔,這個緣由同樣重要,站在所有人腦袋上發號施令的有個皇家都嫌多,世族們怎能容忍另外一個家族存在。
他太荒之主超然世外,皇帝在他眼中可能不過一名膳夫,億萬生靈於天地熔爐中掙紮,他卻早已不受約束,脫離天地,看誰順眼就把人從爐子裏撈出來;看誰心惡就把他一杆子捅到爐底下受最殘酷的業火煎熬;甚至看燒火的夥夫不順眼,都能重新換個人。
那可是太荒之主啊!
鐵鑄的九州,流水的皇朝,廣坐的帝王。
太荒,卻一直是那個太荒。
所以薑俊茗不得不慎重對待,哪怕太荒之主的意見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未經世事,質樸純真的的少年人的天真想法,卻也容不得他怠慢。
一個掌握這絕對力量和主導的少年,哪怕輕浮了些,你卻不能再把他當成孩子,因為他可能不經意間就會要了你的命。
內心中對太荒之主下了個定義,薑俊茗終於有了主意:“明日你親自去一趟,回上首,將兩個孩子接往成周,拜平王祖祠。”
“好。”
薑俊來沒有多問,大哥決定,他執行,這是多年的默契。至於定王一係會不會舍得兩個剛獲先祖洗禮的孩子,他毫不擔心,他擔心的是另一個支王族:“平王那邊……”
薑俊茗擺了擺手:“明日我自與他細說,你去吧。”
薑俊來吩咐下人給大哥準備些夜食,就離開了後院,書房又隻剩下左王一人,四閉的屋子裏,油燈上的燈火卻搖晃不定,像一顆拿不定主意的心,不得安寧。
……
定王一係獲得太荒之主觀禮,並祭出開荒聖人以洗禮,這才是讓九州勳貴一下子安靜下來的原因。連同不久前玉皇觀太上長老親的親口傳訊,這太荒之主竟在短短旬日內就二度祭出開荒聖人!
要知道,即便是煌煌聖朝,也不過在定國之初,世間久戰過後,才能集天下香火、和平意願,轟開天門,喚醒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