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下旬,霜重天青,浩瀚的中土平原已是蓋上了一層銀栗。
成周城西麵,自瑤光門出,是通往西北的馳道,寬二十丈,以青石鋪就。此時道旁草木皆黃,唯有那沿著護城河的那兩排長春樹,葉如碧蓮,冬生紫花,遇雪而謝,在白雪大地上仿佛流動著一條紫帶星河,正擺動著嬌嬈的身姿,萬花飛灑,迎接著自天下各地來朝的子民。
空曠的馳道上空無一人,往來的客商也被分往西城牆的另外兩座小門入城,城牆外站著兩排人,皇室宗親,世族豪門,攏共數百位,每一位都是足夠代表家族意誌的人。
在他們之前還有數百軍士,皆是宮中導護,執鍠執旗,金車華蓋,龍鳳相之。
這可是帝王大駕,皇帝出行才能出動的儀仗。
申時已至,日漸西垂,日光灑在每一位勳貴的臉上,表情不一。
“莽山王,看了今日我等又要掃興而返了。”
一位俊俏得不像話的青年說道,他也穿著紫色蟒袍,配金帶玉,那麼年輕不可能是高官,所以也是王爵。
“永南王每日旰食宵衣,名下商鋪熱火朝天,這些日子倒是耽擱了,要不,明日讓世子前來相迎就是。”
作為新晉的王爵,而且輩分還挺高,姬唐成在勳貴之中也不怎麼受待見。不過他本就是個頗有心計的人,一個便宜輩分的王爵他也混得逍遙,這一句話就放永南王麵色尷尬,諸人也強忍著笑容。
永南王是漢王變革的頭號支持者,漢王招攬士人,推行新法的錢糧大多是出自永南王門下,而他自己也搭著漢王變革的新風,賺取了大量錢財,富可敵國用在他身上絕不隻是一個形容詞。
但這些跟他本人卻沒太大關係,天下商人投靠,無非是想跟著漢王新政撈錢,給與的份子和幹股看的都是漢王的麵子。而且管理錢財的,也是漢王分派的人手,永南王就像一隻站在門店裏的招財貓,畢竟永南王撈錢,跟漢王親自撈錢還是很有區別的。
眾勳貴一麵嫌棄他掉進錢眼的名聲,一麵又他那庫房裏堆積如山的金銀。
不過莽山王說永南王旰食宵衣,還讓他以年幼世子來代替,那簡直就是當麵打臉。
姬唐成都向皇帝請來了帝王儀仗,借著些勳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件事上打馬虎。
成周城的勳貴們每日辰時出城,直麵西北而來的寒風,等到酉時回返,已是半月有餘。
不是閑的沒事,而是太荒之主行蹤不定,天知道他會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成周城外,派出去的探馬根本沒一個能見著太荒一行的半分蹤跡。
雖說一群高官顯貴站在城外喝了大半月的西北風不太好看,卻沒幾人抱怨,畢竟,他們代表的是九州;畢竟,他們迎接的是太荒之主。
奉常殿的太史官說道:“不過現在都申時兩刻了,過了四刻,太一西行,太陰複起,客從西來,乙火衝辛金,不宜迎駕入戶,看來今日又無緣見到仙顏了。”
到底是皇城裏混飯吃的,給皇家看星象算日子,早練就了一身見人說人話,沒見鬼說鬼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