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問你,是不是早已認定是我做的?”完顏辰再次逼問。
夏侯靳不回答她這個問題,他轉過身,不願再看到她。
那雙眸子,讓他有太多不舍。
“我答應過完顏瞳,讓你做皇後,永不廢除!從今日起,皇後完顏辰不得出椒房殿半步,鳳印暫由婉嬪執掌,管理六宮事宜……”
完顏辰看著他的後背,嘴邊漸漸綻放出一朵淒婉的花,然後,慢慢凋零。
“我愛的男人,必不會如你這般懷疑我。倘若我受了委屈,他定會為我討回公道……”
完顏辰說得極慢,她緩緩褪去頭上的步搖,一件件放在桌上。
這些東西,代表皇後的威儀,她不稀罕;這些東西,曾有多少在他替她綰發時,細細為她插上,如今,她亦不稀罕。
當頭上隻餘下一個靈蛇髻時,她開始解鳳袍的扣子,那件層層疊疊的九鸞朝陽的鳳袍,就那樣如流雲乍瀉般鋪到地上:“這些東西,其他人喜歡,就給其他人吧……”
夏侯靳一個轉身,就看見隻餘下白色束裙的完顏辰,他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慌:“你幹什麼?”
“今日,我便自己廢掉這個皇後,你也就省事了,這個位置,你想給其他人,想必已經很久了吧……夏侯靳,你記住,從今日起,我不再是你的妻……”完顏辰蒼涼的笑著,兩行眼淚靜靜流下。
她的目光在桌上掃了一眼,拿起桌上拿杯茶,一口倒進嘴裏:“什麼是真相?真相永遠需要付出血的代價……”
她看了看窗外,那裏,初夏的日光如跳躍的音符,在窗上,在葉間跳躍。
“我曾經無數次想離開這個皇宮,最終卻留了下來。因為,我愛你……”
這是完顏辰第一次說出口的,她愛她……
她低頭,胸中有什麼東西溢了出來,她笑了下,然後咽下。
唇色更紅,臉色在瞬間的蒼白中泛出不正常的潮紅,殷殷如盛開到酴釄的曼陀羅。
“你記住,你虧欠我的,還有一條命……”
完顏辰緩緩朝外麵走著……
外堂之中,所有人都被她一身素白的模樣驚呆了。
“娘娘……”秋月忙上前攙扶,她的手剛觸及完顏辰的手臂,臉色立即一變,朝春花使了個顏色。
春花忙跑了出去。
“皇後怎麼了?”尤琳琳上前一步,她問的自然不是完顏辰。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完顏辰這一身衣服就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她問的是秋月。
秋月瞅了她一眼,並不理她,依然扶著完顏辰。有了周芷兒剛才的舉動,對後宮嬪妃,她不敢信。
“娘娘,要不要坐會兒?”
完顏辰微微搖頭,固執的往外走,她一刻也不要呆在這裏。
尤琳琳討了個沒趣,留在原處。
一個腳步落下,有微微血跡。
再一個腳步落下,血跡又有所擴大。
沒有人知道完顏辰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這樣的血跡卻讓每個人心裏起了一陣寒意。
尤琳琳再次上前:“你究竟怎麼了?我送你回去。”
完顏辰虛弱的看了她一眼:“別跟著我……”
這麼兩句話的光景,血跡已印出了兩個完整的腳印。
“皇後娘娘……”小喜子擔憂的叫了一聲。
“我已不是皇後。”完顏辰淡淡說著,萬丈紅塵,皆與她無關,她繼續往外走著。
她心裏就隻有一個概念:就算死,也不要死在這裏。
夏侯靳,你終於耗盡我所有的愛情,也終於,剝去了我和你唯一的關聯。
隻是,孩子,對不起,媽媽實在沒有勇氣,把你生出來。
尤琳琳不知道完顏辰那句話究竟什麼意思,但她知道她進宮的唯一使命就是保護完顏辰。她從來沒見過女人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怎麼辦,隻能跟在後麵。
走出外堂的時候,下身已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每走一步,腳下已是一灘血跡。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體內的血,可以多到這個程度,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句身體,居然可以承受至此。
從內室到外堂,再走過院子,當完顏辰終於走出賞心殿的時候,那不斷從肺部噴出的血液再也無法咽下,“噗”的一聲吐了出來,又黑又腥。
先前所有的強撐在這一刻輕易崩塌,她隻覺得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已被抽離,搖搖晃晃的如無骨的棉絮般軟了下去。
倒下的瞬間,她仿佛看見了一團白影飛速朝這邊奔來。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
輕舟……
昏迷中,仿佛聽見蕭輕舟在和尤琳琳說什麼,但具體說的什麼,她已經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