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婢女一推開完顏辰居住的這道門,便看見蕭輕舟斜斜坐在床邊,頭靠在床欞。
她不敢驚動,便又退了出去。
少頃,便看見連荀吹胡子瞪眼睛的走了進來。
蕭輕舟剛醒,替完顏辰把完脈後,歉意的朝連荀一笑。
“就沒見過你這麼糟蹋身子的!”連荀氣極,又顧忌房中還有一個病人,隻小聲訓道,“明知道睡眠中傷勢好得最快,偏偏你不管不顧!”
看師叔被自己氣得不輕,蕭輕舟討好的笑著:“我不也睡了麼?而且睡得很好!放心吧!”
連荀又瞪了他一眼,將手搭在完顏辰脈上,片刻後說到:“距今日毒發還要等到午時,你可以先回房休息,我來準備草藥和用品,到時候喊你。”
“我留下看著她。”蕭輕舟說。
“不行。”連荀一口否決,“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昨天夜裏,已有人闖陣。你若想帶她走的話,就必須抓緊一切時間養身體。”
蕭輕舟看了看床上的完顏辰,沉默了。
就他對夏侯靳的了解,若不是心裏還有疑問,隻怕昨天晚上闖來的,便是他本人了。
連荀拍了拍蕭輕舟的肩,故作輕鬆的說:“有我們師叔侄強強聯手,你還擔心壓不過今天的毒嗎?”
蕭輕舟點頭,轉身走出門去。
對於宮中,他現在唯一希望的是,夏侯靳早日查清真相,一旦查清真相,至少,他不會痛下殺手。
蕭輕舟一次一次回憶那日出宮前的情景,他記得,當他說完顏辰懷孕的時候,夏侯靳一片茫然。
這個傻丫頭,居然把那件事情瞞了那麼久……
不過,這次無論如何,他也絕不允許她再回去了……
*
夏侯靳緩緩走進椒房殿,所有宮人一見他來,皆原地跪著。
昨日那場巨變,宮裏無人不知。
在這宮中,誰也不知道以後的命運會是如何,特別是這宮的奴才。
或者,不久後,這裏會迎來一位新主人;也或者,他們這幫人會直接打入雜役房;若皇上心情不好,就算把他們全部處死出氣,也是可能的。
夏侯靳沒有理會腳下這一幹人等,隻緩緩的向裏麵走著。
內院種滿花草,在最向陽的地方,幾十棵向日葵已開出了花。每一朵,都朝著太陽的方向。
這些是她種的,她說,當向日葵的花瓣凋零後,向日葵的種子就會逐漸飽滿,到那時候,直接掰下葵瓣,一顆顆扯下來吃,別有一番趣味。
種植的目的便是為了吃,所以,這裏的每一株向日葵,都隻有一朵大花,其他的小芽都被她掰了。
椒房殿外堂,是皇後待客的地方,桌子上的茶具仍在。他走過去,無意間摸了一下,茶壺仍是熱的,就好像隨時都有客人要來。
他想起頭天的事情,便是從這裏的茶具開始,不由心中一痛。
“你們今天泡了茶嗎?”
“是。”跪在地上的宮女應道,“自從皇上選妃大典後,娘娘說椒房殿隨時都可能會有嬪妃過來,讓奴婢保持茶壺裏隨時都有熱茶。”
“她平時都喜歡喝什麼茶?”
“最早是岩茶,尤愛鐵觀音。後來忽然有一天,娘娘忽然說,以後全部換成果茶,便全部是當季水果配以蜂蜜。”
夏侯靳隨手倒了一杯,果然,是柚子茶。
“她改喝果茶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蕭公子來了不久。每次皇上來的時候,我們依然給皇上呈的是明前龍井。”
想起來了……那段時間,她陪著他的時候,喝的都是白水,他還曾問過她,她笑著說,喝白水清腸胃。
當時,他並未多加注意。
隻是,她拒絕喝茶,究竟是為什麼?
走進內室,夏侯靳心裏的那種失落便更為明顯。
曾沾花微笑,曾輕卷珠簾,曾對鏡描眉,曾漫綰青絲……
往日的恩愛繾綣曆曆在目,如今,卻是連人都看不見了。
打開梳妝櫃上的首飾盒,一格,又一格,有當年在靳城送給她的,但更多的是作為皇後的配飾,在最後一個格子裏,他的眼睛忽然有些刺痛,那對藍色貓兒眼耳環,赫然的躺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