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派總舵在豫西山深處,是一座偌大的莊園。莊園中林木扶疏,花香四溢,小橋假山,曲徑回廊,亭台樓閣,畫棟雕梁。幾十間房舍或連或隔,各倚高低,極盡華美。外人見了,隻覺此必是王侯府第,巨宦官家,怎知乃是武林中一大門派的總舵?伏牛派雖開山已久,以前卻是名聲不大。自二十多年前司空中行執掌門戶,便銳意整頓,擴充勢力,招了許多好手來加盟,又很幹了幾件得人心的大事,伏牛派聲望日隆,便也躋身大門派之列,司空中行在武林中名聲更響,人稱“司空中行空中行”,卻不是說這話的人口吃,而是讚他如天馬行空,世無其匹,輕功佳絕,武功亦佳絕。常常是有他一句話,武林門派幫會之間紛爭便會平息。此時少林不振,武當蹈晦,伏牛派名聲顯赫財雄勢大幫徒眾多,越顯得舉足輕重。蕭雨秋回到總舵已是申時。他長途跋涉,已覺疲乏,此時卻也顧不得了,即請求見老當家。
伏牛派人手眾多,在離總舵二、三十裏周圍遍布崗哨。蕭雨秋漸近總舵,早有路哨把他回來的消息傳到總舵司空中行老當家處。司空中行年已六十掛零,這幾年多坐鎮總舵,有事多由兒子司空無忌打理。伏牛派耳目甚眾,河北、湖北、山西、安徽各地的消息,司空中行時時關注。昨夜四百裏外黃河邊上一個小縣城鬧刺客,他於午間便知道了。此時他正與兒子商討事務,聽得蕭雨秋求見,便吩咐道:“叫他進來。把各堂主都請來一齊議事。”
伏牛派中好手如雲,人員精悍。設了左、右、內、外四堂,以下又有分舵。四堂裏內堂居中,外堂居前,左右兩堂分居兩翼。四位堂主俱是成名英雄。此時內堂堂主戴宏道、右堂堂主洪濟川、左堂堂主吳應良陸續晉見。
蕭雨秋一臉風塵,跟著下人,穿過大堂到了議事的二廳。見總舵主父子在上邊坐了,下首遠遠的放著幾張椅子,即連忙上前行禮:“拜見老當家,拜見少當家。恭祝老當家威加海內,雄鎮八方!”司空中行微微點頭,說道:“且坐。等眾人來到一齊議事。”
一陣功夫,戴宏道等人俱到了,各向總舵主請安,恭祝“威加海內,雄鎮八方”。然後眾人互相行禮,各自落座。司空中行問:“雨秋,你趕回來,說的是什麼要緊之事?”
蕭雨秋忙起身行禮,說道:“稟告總舵主,屬下昨夜打探到一些消息,請總舵主明示。”便把自己在馬成死後追查原因,昨夜窺探縣衙等事說了一遍,又說:“昨夜尚另有人在那裏隱伏窺測。那人遲來早走。屬下看他的身法,似是武當派的。既然這衙門引人關注,隻怕真有古怪。”
司空中行道:“你且坐下。我早聽說那裏昨夜鬧刺客,倒想不到是因你而起。你能盡力,很好。”他轉過頭問其餘幾位堂主:“諸位有何看法?”
蕭雨秋行禮道:“多謝總舵主誇獎。”小心坐了。聽得右堂堂主洪濟川已接著說道:“蕭堂主帶回的音訊,屬下自是諸多不明。總舵主明見萬裏,洞見機先,智珠在握,算無遺策。那邊有什麼也無礙伏牛派宏圖大業。屬下愚魯,正要請總舵主指點前因後果,開屬下茅塞。”這一段話說得極是暢順。司空中行在他說話間看一眼戴宏道和吳應良,見兩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端坐無言,知他們不想開口,便道:“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我伏牛派雄踞中原,力圖進展,匡扶正氣。與那一班宵少爭執是少不了的。不意在我之側,竟出了馬成一事。此邪欲壓正,可謂大逆不道。我等豈能袖手旁觀!”說到這裏便取出一張紙來,“蕭堂主上次取得這張紙來,上麵的語句便不依規矩,不是堂堂正正的正派中人所為。後落一押,是極古樸的龍形圖飾,令人疑慮。”
吳應良行禮道:“總舵主容稟,屬下想知道那圖形可是大環為身小環為角之龍形?”
司空中行道:“大致如此。吳堂主認得此物,將有以教我乎?”
吳應良道:“屬下不過偶有所聞,總舵主謙光如此,屬下何以克當?屬下年輕時曾聽一個年老的公公說起過,龍形飾物乃皇家所專有,不準民間私藏,僭越者殺無赦。據說皇家諸等飾佩中,以此雙環龍飾最為珍貴。其樣式古樸典雅,其玉質溫潤天成,實是無上至寶。相傳此物來曆極是不凡。當年大禹治水之時,得此合天地精氣而成之美玉。大禹喜甚,覓能工巧匠雕琢而成,順天地之則,有渾然之美。大禹佩之,百夷來朝,八方臣服。及後夏桀無道,此玉佩竟不知所蹤,遂有成湯伐夏之舉。此後玉佩時隱時現,至於元末。據說徐達諸將始終追隨太祖高皇帝,其中一個大大的秘密,就是群雄並起之時,徐達曾見到太祖佩此玉龍。見得龍形古雅,玉潤流輝,徐達亦知其是寶物,遂以此就教於劉伯溫。劉伯溫熟知掌故,便留了心。後來果然被他在一次戰況危急之間,太祖大怒拔劍之時,見到太祖腰際懸佩此玉。那時形勢未定,各路豪傑紛爭不已,劉伯溫便認定太祖是真龍天子。遂告之於眾將。徐達、常遇春諸將才知得遇真主,於是同心協力共保太祖高皇帝九五稱尊。若真是這個龍形玉佩,那就是皇家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