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抗稅(1 / 3)

曹義道:“文彬兄弟,羊頭兒這家夥不是好人,怎配與我們大哥結交?他原是一般好吃懶做貪花戀色的人,靠舔富人的***才得手上有幾個錢銀做著個挑夫的頭兒,手下有時也招集到十幾個人幹活,不沾泥不出汗吃一口幹飯。想是從四月以後,城裏百姓雖不敢再鬧事抗爭,在心裏卻實是恨極了官家太監。那太監馬堂合了一班狗爪子來害得百姓難謀生計,羊頭兒以為攀上了那些沒卵蛋的太監,便可以借風扯帆,得些殘羹冷飯了。那狗太監這兩年原駐在天津,見我們這兒富裕些,便又到我臨清來創稅刮銀。唉,這一向臨清遭了大罪。這太監手下有幾百人,又是十二太保,又是幹兒,什麼十八代灰孫子也都有人搶著去做了。做了太監的灰孫子,就勝過朝廷命官,整日價在臨清城裏橫行霸道。縣太爺出門四人抬轎鳴鑼開道,這幹兒子也一樣的是四人抬轎鳴鑼開道。那一天眾人在大街上都見著了,他們竟是有意擋了縣太爺的去路。你猜縣太爺怎麼著?縣太爺也隻有乖乖地繞另一條道走了,半句也不敢吭聲。那個高大壯漢叫吉什麼的當時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羊正達那狗賊不就攀了這麼一夥人?臨清有這些人在,老百姓都被剝了幾層皮了。”

旁邊一人歎口氣接著說道:“唉,臨清的那些個百姓也真……”李文彬記得顧大叔說過這人好像姓容,卻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顧石頭已接過來說道:“容兄弟且待我說。那時大哥對我們說過,這個到臨清來收稅人稱馬公公的太監叫做馬堂,是京城裏皇上身邊極得寵的大太監,在京城裏是要風便是風,要雨便是雨。連朝堂上的大官兒都忌著他。皇上要開礦收稅,派了這些心腹到各地搜刮剝奪,變著法子來斂錢,許多地方都如此。我們這兒百業興旺,商家又多,平常的稅收已是夠多的了。那馬公公一來,便是坐商行商的稅都要加收。官家要多收大戶的稅銀,大戶就壓我們的工錢。我們去與東家論理,說原先給一吊錢幹的活兒,現在才給半吊,未免減得太多。如此我們怎能養家活兒?東家回話說,官府加稅,不止一倍。這雖是開著商鋪,其實也就是掙一口飯吃,若是越幹越虧,倒不如歇了生意還好。他們還說,如覺得工錢太低太賤,可以另謀高就。要尋活計的人多的是呢,還怕找不到人來賣力氣嗎?文彬兄弟,你想一個臨清城,窮人正多,大家都要掙錢糊口養家過活,而且官家加收稅銀乃是全城都一般的了,我們到哪一家幹不都是一樣?更有說不好的,是辭了這一家,怕再難找到下一家了。各位兄弟,你們說是也不是?”

曹義、田十一諸人紛紛說道:“顧大哥說的正是道理。”李文彬想到自己所見雖是不多,但官府富戶欺壓窮人的事可說各處皆然,便也跟點頭。

顧石頭雖見眾人均讚同自己的說法,卻是殊無喜色,隻繼續說下去:“文彬兄弟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麵的人,自知我們過得艱辛。我們早不如那傳唱了幾十年的曲子中所說:‘麻繩是知己,扁擔是相識。一年三百六十回,不曾閑一日。擔頭上討些兒利,酒房中買一場醉;肩頭上去了幾層皮,常少柴沒米。’如今更難了,辛辛苦苦幹一天,所得的竟隻是原先的一半,哪裏還敢沽酒?原先的日子已緊巴巴的,現今還怎麼過?少不得家中吵鬧,人心煩悶。那一次我百般煩躁,一個人走到城外河邊去,蹲在岸邊發呆,心中真的不知這日子今後怎麼過得下去。也不知呆了多久了,一回頭,卻見到許多兄弟都來了。他們說,”顧石頭指點著曹義幾個兄弟,“他們知我出來了許久,隻怕我一時看不開,做出些什麼事來,都急急的趕來尋我。唉,我怎的會如此不濟?”旁邊田十一道:“那日裏你臉色鐵青,神思恍惚。倒不是就會立下了心立即要作些什麼出來,就怕出了意外。眾兄弟情同手足,雖是日子艱難,隻相互扶持,總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顧石頭說:“是呀,那時眾兄弟聚在一起,都覺得這世道怎麼逼得人無路可走了?他們官家太監有權有勢,錢上生錢,還不容易嗎?倒要叫我們有工做,才能掙錢活命。難道便要我們都餓死?日子越過越是難了。那些狗爪子不但把原有要收的稅加了倍,比如酒樓飯館的酒稅、出入妓院的花稅、貨場上落的地稅等一幹名目都要多收,還逐日變著法子來,日日都有新名堂收稅。今日收人頭稅,明日又收婚嫁稅,小童念書要收發蒙稅,連家中養得有個貓兒小狗也要收什麼添口稅,甚至於貨物出門入門都分別再收出入稅,沿途攔截了挑貨的擔子,收挑擔稅,若是用車子運的,則收車稅。總之每創一種名堂,這稅便一路收下去。到得後來,連到廟裏上香也要收稅了。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一些商家便要關了門不做生意。但誰想不做生意也不成,那幫子太保,那一群幹兒子灰孫子看到哪一家不開門,便上哪一家生事,抓了東主去見官,說是馬公公來了臨清才不做生意,便是有意與馬公公過不去!定下重罪,打入大牢。又或是抄了他的商鋪,沒收了他的貨物,直把人弄到傾家蕩產也不肯罷休。這麼一來,富戶東家自身難保,誰還有心思做生意?我們窮兄弟就更難過活了。